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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逛書局,經常在西方小說區看到愛倫坡這個名字,書名又往往搭著「驚悚、推理、懸疑」。但愛倫坡究竟是何許人呢?不曾深究,橫豎 horror and terror 不是我會看的類別。哪知,愛倫坡比福爾摩斯——呀,柯南道爾才對——還要早成名。

  有點時間,上網讀了好些愛倫坡短篇故事的中譯a,來自不同選本b

  1. 〈失竊的信〉("The Purloined Letter")
  2. 〈金甲蟲〉("The Gold-Bug")
  3. 〈一桶白葡萄酒〉("The Cask of Amontillado")
  4. 〈寫在羊皮紙上的遺囑〉("The Gentleman from Paris")
  5. 〈威廉.威爾遜〉("William Wilson")
  6. 〈死囚牢〉("The Pit and the Pendulum")
  7. 〈瓶子中的手稿〉("MS. Found in a Bottle")
  8. 〈邁爾海峽遇險記〉("A Descent into the Maelström")
  9. 〈還魂記〉("Ligeia")
  10. 〈紅死神的面具〉("The Masque of the Red Death")
  11. 〈告密的心〉("The Tell-Tale Heart")
  12. 〈厄舍府的崩塌〉("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
  13. 〈橢圓畫像〉("The Oval Portrait")
  14. 〈莫蕾娜〉("Morella")
  15. 〈瑪麗.羅傑懸案〉("The Mystery of Marie Rogêt")
  16. 〈就是你〉("Thou Art the Man")
  17. 〈貝雷尼絲〉("Berenice")
  18. 〈活埋〉("The Premature Burial")
  19. 〈黑貓〉("The Black Cat")
  20. 〈莫爾格街凶殺案〉("The Murders in the Rue Morgue")

  愛倫坡創作了約七十篇短篇小說,這回讀的二十篇多個選本都有收錄,當是公認的名篇(〈寫在羊皮紙上的遺囑〉除外)。

註:

  1. 篇名有時並非按原文中譯,例如 "The Pit and the Pendulum" 我讀的譯本就沒有譯作「陷坑與鐘擺」,反而標明主角所處境地:死囚牢;"Ligeia" 不取音譯,而用了挺有中國志怪味道的〈還魂記〉。標題既是作品的名字,作者取名自然不會草率,譯者最穩當的做法顯然是「搬字過紙」(音譯也許更好),但有時卻會失之趣味,畢竟首先吸引讀者的是標題,翻譯也需顧及譯文受眾的主觀感受。不過,這種譯法如果不附原題,讀者想找回原文還得費一番工夫呢(我找了好一陣子才知道〈寫在羊皮紙上的遺囑〉譯自 "The Gentleman from Paris")。剛又在《明報月刊》讀到一句:「﹝在吳宓看來,﹞書名或電影名的翻譯應該『察原書之主旨及其作法』,而不應該『率意杜撰』。」(白立平.〈譯名「名利場」之由來〉,《明報月刊》第五十七卷第八期,2022 年 8 月號)
  2. 1-9:《愛倫.坡小說選》(缺出版資料);
    10-11:《愛倫坡驚悚小說全集》(簡伊婕、林捷逸譯,好讀,2018);
    12-18:《愛倫.坡的偵探與驚悚小說》(葉盈如譯,海鴿,2019);
    19-20:《黑貓:愛倫.坡恐怖推理小說集》(游若琪譯,木馬文化,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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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you know, human history is full of evil deeds, and maybe we ought to think of them with tears, not fascination.
你知道,人類歷史充滿惡行,或許我們想到這些行為時,應該目中含淚,而不是著迷得眼花撩亂。

The Historian, Chapter 4

  因為有感而發要寫上一篇文章,所以上網找找看看,居然又給我囫圇讀了一遍《歷史學家》(張定綺譯自 Elizabeth Kostava 的 The Historian,大塊文化出版,2006 年)。
  原書厚六百多頁,我花了一星期翻閱了整本電子版。
  印象中,The Historian 當年出版相當哄動。向來慢半拍的我,這一次慢了十五年。

* * *

  故事既複雜又簡單。簡單,因為主要謎團就是尋找吸血疆屍卓九勒(網上有人說不明白為甚麼捨棄由來已久的譯名德古拉)。複雜,因為內容橫跨三代人:「我」、「我」的父母、「我」父親的指導教授,時代背景為二十世紀三十至七十年代,他們的足跡遍及土耳其、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匈牙利、法國等國家的城鄉,所涉及的歷史、地理、宗教、文化上至十五世紀鄂圖曼帝國(甚至之前的拜占庭)、下至二次大戰後冷戰時期……
  想到一本情節如此紛繁的小說,我才用一個星期便速讀完畢,實在有點對不起作者和譯者。所以,沒有絲毫打算寫故事梗概(也寫不來)。

* * *

  小說到了最後,卓九勒終於登場。他最迷人的一句話,莫過於「我」聽到的這句:「跟我來,我會給你一萬輩子學不完的知識。」
  卓九勒已經「活了」五百年,而他還會活下去(見小說的尾聲)。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要是生也無涯呢?
  顯然帶著浮士德為滿足人生而與魔鬼打賭簽約的意味。

* * *

  雖然書中角色大多都是研究歷史的學者,但不少評論卻認為,書名 "the historian" 所指的其實是戲份甚少的卓九勒。
  這位本身就是歷史的「歷史學家」是怎樣看歷史的呢?

  • 我了解現代歷史。它是我的生活重心,我最喜愛的工作。
  • 過去很有用,但只因為它能教我們更了解現在。現在是最豐富的。但我很喜歡過去。
  • 從這些書裡,我學會了古代的神祕魔法。我知道我不可能進天堂……為了永遠保存我的歷史,我就做了歷史學家。
  • 人類出版的文獻保存至今的大約只有千分之一?幾百年來,我一直把提高這個比例當作自己的責任。
  • 我有機會學習[鄂圖曼]他們的語言和文字。你知道我做過他們的人質……我在那兒沒浪費時間——我盡可能學會所有與他們有關的知識,這樣我才能超越他們。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創造歷史,不做歷史的受害者。
  • 歷史告訴我們,人性本惡,邪惡到極點。善無法臻於完美,惡卻可以……歷史的痛苦是純粹的極致。

  讀到這裡,想起當年夜訪錢鍾書的魔鬼。
  魔鬼當然比吸血殭屍高明得多,卓九勒「只想」當歷史學家,魔鬼呢?他隨時可以「對科學家談發明,對歷史家談考古,對政治家談國際情勢,展覽會上講藝術賞鑒,酒席上講烹調」:

我雖屬於地獄,在社會的最下層,而從小就有向上的志趣。對於書本也曾用過工夫,尤其是流行的雜誌小冊子之類。因此歌德稱讚我有進步的精神,能隨著報紙上所謂「時代的巨輪」一同滾向前去。

  卓九勒其實也算是相當與時並進的,「在我的時代,當政者要除掉惹麻煩的壞分子,一次只能對付一個。你們做這種事的效率好太多了。舉例說好了,打破君士坦丁堡城牆那尊可恨的大砲,跟你後來選擇定居的國家前幾年扔在日本的神聖烈焰相較,真是相去不可以道里計。」
  但魔鬼卻看得更遠:「你說我參與戰爭,那真是冤枉。我脾氣和平,頂反對用武力,相信條約可以解決一切,譬如浮士德跟我歃血為盟,訂立出賣靈魂的契約,雙方何等斯文!我當初也是個好勇鬥狠的人,自從造反失敗,驅逐出天堂,聽了我參謀的勸告,悟到角力不如角智,從此以後我把誘惑來代替鬥爭。」

* * *

  魔鬼近朱者赤,在人類身上學會了白紙黑字的筆據,還想到要滴血作實;殊不知我們早已視之為浮雲,「一言既出,甚麼馬難追」的小寶時代畢竟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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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10 Tue 2021 19:00
  • 瘟疫

  這兩年最多人談論的文學經典大概是卡繆的《瘟疫》吧。
  最近終於湊上熱鬧,上網速讀了一遍中文版。不知是誰的譯筆,不很好讀。
  故事其實毫不複雜,只消看看今天這場瘟疫便知道了。故事甚至有點平淡,但在當前的現實中,我們的處境和書中人實在也沒甚麼兩樣。

* * *

  《瘟疫》寫於 1947 年,故事發生在阿爾及利亞一個城市,本身也是個挺平淡的地方。
  某日,開始出現死老鼠,每日一隻、十二隻、幾百隻、六千二百三十一隻,甚至八千多隻,然後是死人,同樣是每天十六名、二十四名、二十八名、三十二名、四十名的增加。政府始終束手無策,但還是左觀察右思考了好一段時間,才不情不願地承認爆發鼠疫,宣布成為疫區,下令封城。
  民眾恐怕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沒有人認為天災會臨到自己身上,不料卻驚悉自己已被流放(在家),「然後不是妄想時光倒流就是相反地妄想時間飛逝」。
  接下來,小說記述了十來個人物在封城期間所做所想所談所見的事情。

* * *

  說這譯本不好讀,可能也因為作者想表達的不只是一個故事,而是一種哲學思想,也就是藉文學表達哲學。(延伸閱讀 1、2,含劇透)我不懂哲學,自然覺得難讀。囫圇讀,胡亂想。
  卡繆的哲學思想一般分為三個時期:荒謬、反抗、仁愛。《瘟疫》屬於第二時期,一眾主角就是以反抗來迎戰瘟疫的。

* * *

  寫讀後感最方便的做法是摘錄名言警句,我也喜歡。第一句要抄下的,嚴格而言並非出自《瘟疫》,而是在小說開始前卡繆引用的一句話:

以一種禁錮的情況來反映另一種禁錮的情況,就如同以不存在的事來反映其他任何存在的事,同樣合理。

丹尼爾.笛福

  因此,大家認為,小說中因疫封城既然是虛構的事,那麼卡繆自是用來反映另一種真實的囚禁生活。那是甚麼呢?或許就是這世界的荒謬吧。(延伸閱讀 3)

  第二句警句,一下就跳到小說最後一段:

鼠疫桿菌永遠不死不滅,它能沉睡在家具和衣服中歷時幾十年,它能在房間、地窖、皮箱、手帕和廢紙堆中耐心地潛伏守候,也許有朝一日,人們又遭厄運,或是再來上一次教訓,瘟神會再度發動它的鼠群,驅使牠們選中某一座幸福的城市作為牠們的葬身之地。

  是的。
  桿菌可怕在,你看不見嗅不著摸不到,誰染上了都不知道——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瘟疫》是一部哲學小說,那麼桿菌象徵甚麼呢?

  第三句,是上網看書評時看到的。且引全段:

  李厄站起身來,頓時顯出疲態。「你說得對,蘭柏,完全正確,關於你要我做的事我覺得很對也很好,所以我一點都不想要改變你的心意。可是我還是要跟你說:這一切無關乎英雄主義,而是一種正直。說出來可能會讓人發笑,但我覺得對抗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正直。 」
  「甚麼叫作正直?」蘭柏忽然變得嚴肅。
  「我不知道一般人怎麼看,但對我來說,就是盡我的本份。」

  評論文章引用的,通常都是「對抗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正直」這一句。驟眼看,這一句其實不很通。以正直對抗疾病?
  或許這樣翻譯難明,所以我讀的譯本譯作:

  「……這一切不是為了甚麼英雄主義,而是實事求是。這種想法可能令人發笑,但是同鼠疫搏鬥的唯一辦法就是實事求是。」

  「實事求是」,讀來似乎順耳多了,但究竟原意是甚麼呢?還有一個譯本翻作「問心無愧」。不懂哲學的我也不懂法文,只好再求諸互聯網,又給我找到一篇分析原文和英譯的文章。文章說「正直/實事求是」這個字的原文是 "l’honnêteté",英文直譯應是 "honesty 誠實",但大部分英譯似乎都翻作 "decency 正直"。(延伸閱讀 4)
  那麼,誠實、正直、實事求是有何分別呢?我居然糊塗了。

  《萌典》給的解釋是:

實事求是:以嚴謹的態度、科學的方法處理問題,既不誇大,也不避重就輕。
問心無愧:問問自己的良心,沒有任何羞愧的地方。形容為人處世光明正大。
誠實:言行與內心一致;不虛偽。
正直:公正耿直;不偏邪。

  誰都知道,對付疾病,當然要實事求是,以科學、智慧、經驗、數據處理。毫無懸念。
  但原來,不,是,的。
  我們在這次瘟疫中驚覺,卡繆沒錯,誠實才是對抗瘟疫的唯一方法。(延伸閱讀 5)

  第四句,真真正正是邊看書邊劄下的一句:

習慣於絕望比絕望本身更加不幸。

  香港人適應力強,兼且善忘,這兩年發生的一切究竟會否留下一絲痕跡,現在誰都說不準。當年周國平寫過一篇〈重讀《鼠疫》有感〉,文末有這麼一句:

真正可悲的不是 SARS,而是在 SARS 之後我們的生活一切照舊。

  是的,最可悲的也許不是甚麼天災人禍,而是過後我們以為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然後照舊生活。(延伸閱讀 6、7)

他們不顧明顯的事實,不慌不忙地否認我們曾在這樣的荒謬世界中生活過,在那裡,殺死一個人如同殺死幾隻蒼蠅那樣,已成為家常便飯;他們否認我們經歷過這種明確無誤的野蠻行為,這種有預謀的瘋狂舉動,這種對一切原有的社會道德置之不顧的囚禁生活……

後記:《五夜講場》這兩年也有三數次聊過卡繆和《瘟疫》,要趁早看看。也順道一記:初看《五夜講場》,幾乎只看「歷史係咁話」,間中看「文學放得開」,後來連「哲學有偈傾」和「學人串社科」也看。一如譚蕙芸所言:「蔗渣的價錢,交出燒鵝級作品」。(延伸閱讀 8)

註:文中的《瘟疫》引文並非出自同一譯作。

延伸閱讀:

  1. 〈鼠疫之城〉,《五夜講場 2020——文學放得開》,香港電台,2020-06-04
    https://youtu.be/CBawFSTVLBM
  2. 〈瘟疫中的異鄉人〉,《五夜講場 2021——哲學有偈傾》,香港電台,2021-07-05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PLIxofKQs4
  3. 耿一偉.〈文學作為一道反抗災難的陽光〉,臺灣商周《瘟疫》導讀,《哲學新媒體》網上轉載,2021 年
    https://philomedium.com/contributions/81550
  4. Sami, "Camus Against the Virus", populyst, 2020-04-13
    https://populyst.net/2020/04/30/camus-against-the-virus/
  5. 一心.〈《鼠疫》中的「正直」〉,《三際信息站》,2020-03-21
    http://www.3kirikou.org/article_detail.php?SerialNo=3859
  6. 李怡.〈卡繆《鼠疫》:別讓絕望成為習慣,儘管明知無法戰勝「疫情」,也不能放棄!〉,《經濟通》,2020-03-13
    https://www.etnet.com.hk/mobile/tc/diva/art/oneminreading/39321
  7. 周國平.〈重讀《鼠疫》有感〉,《灼見名家》轉載,2020-02-13
    https://www.master-insight.com/周國平:重讀《鼠疫》有感/
  8. 譚蕙芸.〈五夜燒鵝:蔗渣的價錢,交出燒鵝級作品〉,《關鍵評論》轉載,2021-06-29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52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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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裡糊塗看完了《貓城記》。

你看,朋友,糊塗是我們的要命傷。在貓人裡沒有一個是充分明白任何事體的……經濟,政治,教育,軍事等等不良足以亡國,但是大家糊塗足以亡種……

〈25〉

  誰說不是呢?不是碰巧在網上看到文藝出版《貓城記》,還不知這是老舍的作品,屢屢翻譯成外文之餘,聽說名氣還不弱於《駱駝祥子》。

Cat Country is a satire on China, but I would say that it can be applied to most societies. Set on Mars, it questions the customs of a cat society living there, while in fact examining human nature. More often focusing on dark aspects of human psychology than not, the novel describes a dystopian society. It is a fascinating read, if somewhat depressive. I can see how some might find it a bit too depressing for their liking, but it is an educating read, that's for sure. Perhaps a good warning for the future as well. All human societies do tend to display all kind of problems, and that's something we should talk about.

Goodreads 一段讀者書評

老舍向來以對文化的審視見長,卻鈍於政治思考,《貓城記》把幾乎一切的社會演變,都歸結為文化使然,結果也就難免要步入「文化決定論」認識誤區;小說中間有幾處涉及政黨政治的地方,不僅叫人感到撲朔迷離,也暴露出作者當時政治態度的幼稚和不足取……另外,寫作《貓城記》時,作者因過於苦悶,偏離了已獲得的成功經驗,放棄了幽默平和的寫人敘事風格以及繪寫人物形象的技巧,把小說寫成了一味議論和罵世的作品。

中國老舍研究會.老舍學網站.〈老舍簡傳〉

  誰說不是呢?看書前先看了些導讀、書評,科學小說(科幻小說)、戰爭文學、諷刺烏托邦、反烏托邦、惡托邦、幽默、寓言、預言等詞彙一大堆,還不頭昏腦脹?
  說是科幻寓言,當然是(哪怕科幻只是個幌子),人類上火星冒險,流落有二萬多年歷史的貓國,裡面住著的半貓半人,著實也反映了一些人性。
  說是戰爭文學,也是,故事寫於 1932 年,處處借喻中國當年所受的種種屈辱:迷葉(不就是鴉片)、貓城有外國城給外國人住,貓國的法律也管不著外國人(不就是租界)、貓人至死還不合作(不就是國共內戰)、矮人(不就是日本人)。
  說是諷刺烏托邦、反烏托邦、惡托邦,且看宋明煒所言:

《貓城記》的貓國,與《我們》、《美麗新世界》、《一九八四》都不同的地方在於,它描寫的不是以上這諸種「反烏托邦」,即它用意不在挑戰烏托邦本身,而是根本就寫的是惡托邦,而且是惡托邦中最糟糕的一種,也即完全處在無治狀態中的混亂景況。

宋明煒.〈火星上的惡托邦〉

  誰說不是呢?在貓國,文明隨古物院的古物、圖書館的圖書出賣了,學校裡教授的是吃人教育……

這三百年來是搶劫的時代;並不是壞事,搶劫是最足以表現個人自由的,而自由又是貓人自有史以來的最高理想。

〈6〉

……學校裡有人,而無人格……又趕上國家衰弱,社會黑暗,皇上沒有人格,政客沒有人格,人民沒有人格,於是這學校外的沒人格又把學校裡的沒人格加料的洗染了一番……教員沒人格,學生自然也跟著沒人格。不但是沒人格,而且使人們倒退幾萬年,返回古代人吃人的光景。人類的進步是極慢的,可是退步極快,一時沒人格,人便立刻返歸野蠻……

〈18〉

但是,在火星上,武力缺乏永遠不是使國際地位失落的原因。國民失了人格,國便慢慢失了國格。沒有人願與沒國格的國合作的。

〈12〉

屋子裡甚麼也沒有,除了堆著一些大石板,石板上都刻著「抗議」。我明白了:所謂外交者一定就是無論發生了甚麼事便送去一塊「抗議」,外交官便是抗議專家。

〈24〉

  誰說不是呢?有人認為《貓城記》是中國版的《動物農莊》,我看卻有點像《一九八四》,即使作品之間的文學藝術未必可以相提並論,而政治洞見也因作者的眼界和身處的時與地而有所異同。
  我反而在想,究竟老舍想說的,是當時的實況,還是是在我看來的預言呢?

「壞事我不屑於作,好事我作不了,敷衍——這個寶貝字越用越有油水!」小蠍又笑了,迷也隨著笑了。

〈16〉

所以我們徹底的改革了,凡是頭一天入學的就先算他在大學畢業……從經濟上看呢,這個辦法更妙得出奇:原先在初辦學校的時候,皇上得年年拿出一筆教育費,而教育出來的學生常和皇上反對為難,這豈不是花錢找麻煩?現在呢,皇上一個錢不要往外拿,而年年有許多大學畢業生,這樣的畢業生也不會和皇上過不去。

〈18〉

最前面的立起來一個,站在石頭前面向大家喊:「馬祖主義萬歲!大家夫司基萬歲!撲羅普落撲拉撲萬歲!……我們要打倒大神,專信馬祖大仙!我們要打倒家長,打倒教員,恢復我們的自由!我們要打倒皇上,實行大家夫司基!……殺盡他們,迷葉全是我們的,女子全是我們的,人民也都是我們的,作我們的奴隸!」

〈24〉

無論怎說,這些矮人必是有個,假如沒有別的好處,國家觀念。國家觀念不過是擴大的自私,可是它到底是「擴大」的;貓人只知道自己。

〈27〉

  誰說不是呢?貓國已沒救了……

設若大鷹的死只惹起這麼幾句評斷,他無論怎說是死對了;和這麼群人一同活著有甚麼味兒呢。

〈24〉

我明白小蠍,所以我更可憐迷;她似乎無論怎樣也不應當死;小蠍有必死的理由。可是,與國家同死或者不需要甚麼辯論?民族與國家,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種管轄生命的力量。這個力量的消失便是死亡,那不肯死的只好把身體變作木石,把靈魂交與地獄。我更愛迷與小蠍了。

〈27〉

  是越看越糊塗了。

我確是還沒看過貓人的戲劇,可是我以為去殺了在這種境況下還要唱戲的外務部長是比看戲更有意義。雖然這麼想,我到底不是去殺人的人,因此也就不妨先去看戲。近來我的辯證法已有些貓化了。

〈24〉

  誰說不是呢?

後記:夏志清先生在《中國現代小說史.結論》有這麼一句:「然而他們對於當代中國情勢的描寫,卻忠實得令人讀後覺得心神不安。但正因為他們的作品,能明照現實的黑暗,所以值得後人注意。」《貓城記》誠然就是這類作品。

延伸閱讀:

  • 余杰.〈中國版的動物莊園——老舍《貓城記》〉。
  • 劉恆興.〈烏托邦諷刺:老舍《貓城記》批評重探〉,《逢甲人文社會學報》第 7 期,逢甲大學人文社會學院,2003 年 11 月。
  • 宋明煒.〈火星上的惡托邦〉,香港三聯《貓城記》新版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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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台灣池上穀倉藝術館舉辦了一場展覽,紀念臺靜農先生。幾位敬愛臺先生的學生晚輩四處奔走,聯繫三個國家等級的單位出借珍藏作品。展覽期間,蔣勳也在聯合報副刊書寫與臺老師喝酒閒聊的點滴,前後七篇。蔣勳雖說自己不是臺老師嫡系學生,但文章描畫深入,說人說字說詩說史,在在流露二人之間的相知相識。

  例如,臺先生應台灣大學中文系主任許壽裳之邀,在 1946 年渡海赴台,未料兩年後,許主任慘遭殺害,繼任的喬大壯自棄自戕,臺先生因而接任台大中文系主任。自此,「二十年間,最被社會看重的青年作家,不再寫小說了,連論述文字都少,他專心書法,專心於酒」。蔣勳從臺先生這段時期的字,看到「線條困頓壓抑,在許多頓挫曲折裡遊走,頑強對抗,墨痕如淚如血」。「臺老師在長達四十年間的隱忍,像是生命的修行,最後完成在他的書法美學中。」

  例如,臺先生率性自然,不時寫錯字寫漏字卻不重寫,還要說:「以後看到沒錯字沒漏字的,大概就是假的。」蔣勳寫道:「知道寄託性情於筆墨,原不會像俗世書匠那樣計較枝微細節……斤斤計較於形似,還在書法門外。」

  例如,紀念展展出一副臺先生寫的集聯:「栗里奚童亦人子;東山伎女是蒼生」。上句說陶淵明要兒子好好對待跑腿小弟,謂他也是人家的孩子;下句講謝安隱居時偕伎同遊,從中看到他與蒼生共憂共樂的胸懷。這副對聯,隱隱呼應著臺先生年少時所寫的《地之子》,表現他一生關心「人子」與「蒼生」的人道關懷。

  例如,臺先生曾問蔣勳有沒有在夢裡作詩,然後唸起自己夢中所作:「春魂渺渺歸何處,萬寂殘紅一笑中。」跟著說,這首詩,六十年過後才接得上:「此是少年夢囈語,天花繚亂許從容。」蔣勳如此點評:「二十歲在繁花萬寂中豪情又有點悲淒的大聲一笑,回聲裊裊,要時隔六十年,在滿頭白髮的八十歲,才用喑啞的嗓音續成天花繚亂的少年夢囈。」臺先生說自己未嘗學詩,筆下詩作直抒胸臆,不求格律。這竟又暗合其寫字的大氣自在。

  例如,臺先生和老舍似乎也是深交,他取老舍生前的兩句詩,接續寫成七絕〈懷老舍〉:「身後聲名留氣節,文章為命酒為魂。渝州流離曾相聚,燈火江樓月滿尊。」蔣勳抄來老舍《駱駝祥子》一小段:「雨下給富人,也下給窮人;下給義人,也下給不義的人。其實,雨並不公道,因為下落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老舍與臺先生同樣關心社會邊緣人,同樣為此押上生命——一個投湖自盡,一個則在彼岸隱忍存活——叩問「信仰是甚麼?正義是甚麼?公道在哪裡?」

  例如,蔣勳記下另一副老師喜歡的集聯:「燕子來時,更能消幾番風雨;夕陽無語,最可惜一片江山」。這是梁啓超從宋詞集來的對聯,大概也訴說著臺先生的悲懷吧。

  是時候讀臺先生的《中國文學史》了。

附記:蔣勳這七篇文章原先刊在聯合新聞網,另據此拍攝「懷念臺靜農老師」影音導覽。有鹿文化近日把這些內容輯錄在《萬寂殘紅一笑中:臺靜農與他的時代》一書中,並完整收錄紀念展的展品、重要書信、釋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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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疾病與苦困 饑荒中瘟疫裡
看憤怒和懼怕在蔓延
神祢定會憐憫傾聽 屬祢子民同心禱告
願祢的旨意成就在這裡 榮耀得彰顯

求祢細聽 哭泣與吶喊聲
漆黑絕望的都市(香港)渴望祢憐憫臨在
榮雨降下 枯乾的都市能轉化
求主帶領 從軟弱裡興起
求主細聽 哭泣與吶喊聲
漆黑絕望的都市(香港)渴望祢憐憫臨在
榮雨降下 枯乾的心在祢恩手中歷變化
行公義 好憐憫 存謙卑的心 踏主足印

〈榮雨降下〉
劉頌賢(Alex@Milk&Honey)曲詞

(一)

世人哪,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甚麼呢?只要你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你的上帝同行。

〈彌迦書〉6:8

  讀《走進時代的信仰 2.0》,經常讀到這節經文。然而,與其說作者多番引用,不如說這節經文貫穿了整本書,也反映在袁牧師的言行之中。

走進時代的信仰 2.0   在〈成為鄰舍,反思暴力〉一文中,袁牧師略略回顧擔任循道衛理教會香港堂主任的十多年間,堂所多次為有需要的人開放,較大型的有 2004 及 2014 年開放予遊行人士休息、2009 年豬流感期間借給負責看守維景酒店的警員作休息和指揮之用、2013 年借予罷工的葵涌碼頭工人開會。他自然也提到,每次總有會友、長執憂心開放地方會影響教會,例如遊行涉及政治、病毒可能傳染,又或者開放即表態支持工人罷工。
  這些顧慮都很合理,況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不都這樣想嗎?但香港堂最終都借出了地方。文中有幾句話值得我們多想想:

……一樣事情是我們需要明白的,就是教會是屬於我們,抑或是屬於上帝的呢?屬於我們,我們只會把教會留給自己活動之用。但假若我們明白,教會是屬於上帝,我們只是管家而已,我們就得明白,上帝託付這地方給我們的作用是甚麼——除了作教會內部之用外,更是要來服侍鄰舍。1

  我們看重的,究竟是耶穌一看見就動了憐憫之心的眾人,還是我們在這裡真好的教會?香港堂教牧的立場終究沒有改變,堅持要成為有需要的人的鄰舍——到了去年,他們依然開放禮拜堂,在灣仔、在大時代作見證。

  袁牧師這篇文章是原載於《時代論壇》一文的加長版。我倒較喜歡當時的題目:〈教會本當如此〉2

(二)

  〈內在的敬虔,外在的服侍〉是一篇祝賀香港宣教會六十五週年的講章。由於香港宣教會同樣源於約翰衛斯理所帶動的敬虔運動,因此袁牧師在證道時經常提及約翰衛斯理和敬虔運動。

  袁牧師在文中扼要地講論基督徒的成長:相信、稱義、成聖——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典:「信徒屬靈生命,藉著上帝的恩典,也因信開始,這生命也要藉著上帝的恩典,繼續的成長。」
  因此,基督徒要成長,就要參與教會活動,因為這些是上帝施恩的途徑,幫助我們成長,進到完全。然而,「假若我們只是參加這些活動,沒有將信仰在生活中實踐出來,那些的確只是活動。但假若我們能將這信仰實踐在生活中,那些便是上帝施恩的工具,讓我們有力量去實踐出來。」

  袁牧師接著說:

追求個人屬靈生命的成長,是敬虔的一部分,但另一部分就是對社會的關懷和追求公義,兩者就好像一個銀幣的兩面那樣,不可缺少。要有內在的敬虔,也要有外在的服事(Inward Experience, Outward Practice)。

  他兩度覆述約翰衛斯理一句話:「我不害怕,那被稱為循道的人在歐洲與美洲很快消失。我只是害怕,他們的存在只是一群死去的群體,有宗教的外形而沒有能力。我不懷疑這會成為事實,除非他們能持守他們開始所擁有的教義、精神和紀律。」那起初的教義、精神和紀律是甚麼呢?

教義:就是因信稱義的道理,我們從確信開始。
精神:就是我們要在生活中實踐愛與公義。
紀律:就是我們要有紀律的屬靈操練,在完全中邁向完全的成長。

  依袁牧師看,〈彌迦書〉6:8 正是約翰衛斯理一生實踐的屬靈生命:「與上帝同行」,是內在的敬虔,「行公義,好憐憫」,是外在的服事。

(三)

「八福」的真義,不是為自己求福,而是明白上帝是一位關愛人的上帝,對人有憐憫有恩慈,因此信仰上帝的人,也要去關懷他人。(〈勝過法利賽人的義〉)

  這是很顯淺的道理,顯淺到我居然不曾為意。
  我們做了這八件事,即使沒有因而得著福氣,這八件事難道不也包含在「愛上帝愛鄰舍」兩條誡命裡頭嗎?耶穌不過用較具體的例子說明怎樣實踐這兩條誡命罷了。

  愛,是情感,但我們不能只靠嘴唇示愛、在紙上談情,到底也需用行動把愛展現出來。碰巧讀到張慕皚牧師在一篇宣講八福的講章中寫道3

許多信徒用敬拜代替了憐恤,我們以為這就已足夠。我用不著照顧貧窮的人,神在〈以賽亞書〉一章表示,神憤慨,藉先知責備以色列人。你們獻許多祭物,守各種節期;你們雖然如此行,是我不能容忍的,甚至我會恨惡你們的敬拜。神為何這樣呢?因為他們不止住行惡,在殿中敬拜偶像,離開神又去作惡,沒有學習行善。基督徒無憐恤人的心,只懂在教會中敬拜,熱心事奉神,以為已足夠。耶穌以為他們所作都是枉然的,敬拜決不能代替表達你的愛和憐恤。

  這裡,張牧師似乎是說,愛上帝,也要藉著愛人去表現出來。他再說下去:

教會和基督徒對社會缺乏,錯認憐恤的工作。我們基督徒只傳福音,做屬靈的事;福利、醫院、學校等工作由政府去辦。教會應集中資源去傳福音,似是一個好的理由;不必花精神、金錢去憐恤別人。其實是一個錯誤觀念,耶穌成了我們的榜樣;到各城鄉去不只傳福音,祂看見人好像羊沒有牧人,祂是一個身、靈並顧的主。所以教會無理由將憐恤慈惠工作,只由政府去做;我們單傳福音是不合乎主的標準,教會應量力而為去關心社會的工作。

  於是,張牧師又把我們帶回〈彌迦書〉6:8 了:「只要你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你的上帝同行。」

(四)

  本文起首引用的〈榮雨降下〉,在今年感動了不少人,包括我。眼下的香港,無疑在患難之中,每個人終於深深感受到明天如何也不知道的徬徨。哭泣、吶喊、禱告,能得到上帝的憐憫嗎?

  「釐經伴道」網主 Shmu'el 認為,「榮雨降下」與〈以西結書〉34 章呼應:「正如以西結書 34 章神譴責以色列的牧人沒有妥善餵養群羊,因此神決定親自作牧人牧養以色列(以西結書 34:11),並且說『我也必叫時雨落下,福如甘霖而降。』(以西結書 34:26)神決定親自降雨,滋養被擄的子民。」Shmu'el 接著說:「因此榮雨降下就是指神的榮耀和神的護佑一同臨到被擄的民中,即使被擄異邦是一種苦難,但神從來沒有離棄祂的子民,而是主動親近他們、餵養他們。」4

  我們翻開〈何西亞書〉,看到先知也曾如此宣告:「你們要為自己栽種公義,收割慈愛。你們要開墾荒地,現今正是尋求耶和華的時候;等他臨到,公義必如雨降給你們。」(〈何西阿書〉10:12)
  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中間連一個義人也沒有,我們所持守的公義也比不上上帝的公義。然而,這節經文說,我們依然要栽種公義秉行公義,那不單會有慈愛作收成,待時候到了,上帝更要使公義如雨降下。公義就如良知,你的我的他的都一樣,分別不過在於誰願意行多一點,誰甘心埋沒多一點。
  「公義必如雨降」,會否也是詞人寫〈榮雨降下〉時想望的情景呢?至少,詞人提醒我們,在向上帝呼求的時候,別忘了「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踏主足印」。

  早幾個月,我在崇拜中也選用了〈榮雨降下〉。或問,歌詞中的「香港」會照唱嗎?唱,我說。其實,我也曾有點躊躇忐忑,怕教會此時此刻不能接受,但轉念一想,既然選了這首詩歌,理應唱得完完整整,更何況,如果我們同意「都市漆黑絕望」之說,那香港既是亞洲國際都會,自然同樣漆黑絕望——沒有上帝,任何國家任何城市任何人,全都沒有盼望,「人人偏離正路,一同走向敗壞」。

  現今正是尋求耶和華的時候。

註:

  1. 我覺得〈教會本當如此〉的版本寫得更為簡潔有力,也抄錄如下:「正如我們生活在世,我們都是寄居者,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上主所賜與的,我們只是管家。禮拜堂所雖然是該會信眾購置,但也是上主的。我們不單運用我們所擁有的為自己,也當為有需要的人。」
  2. 袁天佑.〈教會本當如此〉,時代論壇,2016 年 1 月 24 日。
    https://christiantimes.org.hk/Common/Reader/News/ShowNews.jsp?Nid=92819&Pid=1&Version=0&Cid=150&Charset=big5_hkscs
  3. 張慕皚.〈憐恤——愛的實踐〉,《從八福看靈命的操練》,第 64 屆港九培靈研經大會講道會,1992 年。
    https://www.hkbibleconference.org/all-sermons/64th/289-1992-64th-2/1326-64-2-session-5.html
  4. Shmu'el.〈榮雨降下〉,「釐經伴道」,2020 年 5 月 10 日。
    https://medium.com/釐經伴道/榮雨降下-cad8058d9c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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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東昇主持節目例必有金句,在《長命百二歲》中他化身「費」天王與長者切磋,完場時擲下一句:「世界上最大嘅空間,就係進步嘅空間。
  「進步空間」,想必來自英語 "room for improvement",但我們或許比英語世界用得還要爐火純青。
  因為我們創造了這個句式:先說「情況不理想」,後接「仍有改善空間」。(畢竟在這個年頭,不是人人都有本錢企硬而誓不認錯的。)
  這樣說當然沒有錯,誰不想做得更好呢?只是這個句式顯然是語言偽術。如果事情可以用程度衡量,那麼由零分到一百分,每多一分當然都是進步,但天底下還有許多事情只辨是非、只分對錯。跨越是與非之間、對與錯之間的「距離」,又豈能輕描淡寫成「做好一點」?

「你們的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再多說就是出自那惡者。」(〈馬太福音〉5:37)

  耶穌如是說。

* * *

陳健民獄中書簡   早陣子巴士站朋友說讀了《陳健民獄中書簡》,後來碰巧在誠品看到,便速讀了一趟。
  速讀的意思,是一小時內翻閱了整本書,當然讀得不仔細,但也感受到他書寫在獄中、在書中的日子,筆下那份平靜淡然的力量,就像王月所評:「我感到陳入獄後仍是教授,仍是讀書人。」1

  有好幾篇印象份外深,其中一篇正是〈改善空間〉。文中談到上木工課、考木工試,最後獲師傅和考官讚賞,但「只能以『全靠將勤補拙』、『感謝師傅耐心包容』來回應」。他寫道:「心裡面只有一句話說不出口,那便是『仍有改善空間』。」

* * *

  另外兩篇提及陳日君樞機。
  中秋時節寫的〈我要向山舉目〉,說陳樞機送來雙黃蓮蓉月:「以往一直很欣賞陳樞機對被遺忘的人群的關懷,想不到今天親手接過月餅。」然後再寫:「其實樞機已經 87 歲了,但退而不休,一直燃點生命,對抗黑暗。中秋晚上,即使舉步維艱,他仍是上到獅子山頂,和市民一起亮著燈唱〈願榮光歸香港〉。」
  十二月的〈梅花香自苦寒來〉同樣提到陳樞機:「好像陳日君樞機,知道我一直遺憾未聽過〈願榮光歸香港〉,幾天前帶備樂譜歌詞到獄中與我同唱。囚友們見我們唱得起勁以為是聖誕前預報佳音。」
  兩件小事,一種堅持。

* * *

  在這個黑白顛倒、指鹿為馬的時代,還有多少人寧化飛灰,不作浮塵?是我?是你?還是他?會否至少學效美國總統林肯:

I am not bound to win, but I am bound to be true. I am not bound to succeed but I am bound to live up to what light I have. I must stand with anybody that stands right, stand with him while he is right and part with him when he goes wrong.

我未必穩操勝算,卻始終以誠處世。我未必馬到功成,卻不忘心中真理。我當與天下正直之士並肩而立,知其是而擁護之,知其非而離棄之。(董橋譯,見〈林肯風骨何在?〉)

註:

  1. 王月.〈讀書坐監,坐監讀書——評陳健民的《陳健民獄中書簡》〉,立場新聞,2020-07-24。https://www.thestandnews.com/book/讀書坐監-坐監讀書-評陳健民的-陳健民獄中書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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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直都想好好讀讀中國史。
  多年來與姊姊翹首期盼,金庸會真的再提起筆桿,書寫一部中國史。那是他寫完《鹿鼎記》以後,封筆時說的。最終沒有盼得成:金庸駕鶴西去。
  後來讀到潘耀明總編追想說,查先生當年賣了《明報》後,的確有意寫一部長篇歷史小說(小說也好嘛!),並請了潘總編到明河社當副手主理新雜誌。哪料,潘總編還未上班,查先生動了一場大手術,身體差了下來,自此意興䦨珊,再沒有辦雜誌寫歷史的魄力了。

  這些年來,除了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情守候金庸的歷史書,也曾斷斷續續看過一些歷史系列。其中,以白逸琦的「中華文明大系」吳羊璧的「五千年大故事」比較有看頭,也易讀。最近還有一套翻譯自日本多名中國史學家所著的「中國.歷史的長河」,但這套書的編輯有點不可靠,居然把楊堅的姻親寫成孤獨氏。

(二)

  今年,居然給我看到楊照的「不一樣的中國史」
  洋洋灑灑二百萬字,涵蓋新石器時代到辛亥革命。至於成書過程,他在前言說:

這套書一共分成十三冊,能夠成書最主要是有「敏隆講堂」和「趨勢講堂」,讓我能夠兩度完整地講授中國通史課程,每一次的課程都前後橫跨五個年頭。換句話說,從二零零七年第一講開講算起,花了超過十年時間。十年備課、授課的過程中,大部分時間用於消化各式各樣的論文、專書,也就是關於中國歷史的研究,並努力吸收這些研究的發現與論點,盡量有機地編組進我的歷史敘述與討論中。明白地說,我將自己的角色設定為一個勤勞、忠實、不輕信、不妥協的二手研究整合者,而不是進入原始一手材料提出獨特成果的人。也只有放棄自己的原創研究衝動,虛心地站在前輩及同輩學者的龐大學術基礎上,才有可能處理中國通史題材,也才能找出一點點「通」的心得。(頁 019)

  這番話不一定人人同意,例如以二手角度書寫,但於我而言,大是足夠了。

不一樣的中國史 1 夏、商 | 不一樣的中國史 2 周 | 不一樣的中國史 3 春秋戰國、秦 | 不一樣的中國史 4 西漢

(三)

  讀完了第一冊:從聚落到國家,鬼氣森森的時代——夏、商。許是主調是考古吧,內容比預期沉悶。=P
  脈絡先由明清至民國的考據學、辨偽疑古派開始,分析他們認為古時許多史料都是杜撰的,因而把中國五千年歷史一下子就砍掉了兩千年,繼而縷述後來的考古成果慢慢重塑夏商周時代,證實《史記》的記載原來還是相當準確的。

  書裡講論夏商周時代,有三點我不曾聽過,即使聽過也早就忘記了。
  其一,夏商周並不像唐宋元明那樣是前後接續的政權,而是有好一段時間共同在中國不同地域生活,只是夏人、商人、周人先後擔任共主。
  其二,商人極度迷信,無所不卜。所有用以雄霸天下的工具都抹上了迷信的色彩,青銅器、馴獸、文字,無一例外。
  其三,青銅器的主要功用從來不是生產工具或武器。商人以其堅固,當作神器,用來與祖宗鬼神溝通往來;周人以其不朽,鑄鼎時刻字銘文,以垂永紀,「子子孫孫永寶用」。

(四.一)

  到了第九講,讀到一句引文,可謂驚為天人,楊照還加了幾句註:

《尚書.酒誥》中還有一句話是:「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意思是不要只從水面照看自己的容貌,真正最好的鏡子是人民,應該在人民當中看到自己是甚麼樣的人……這裡的「人」指的不是每一個人,而是特指要統治、帶領人民的領袖。(頁 275)

這當然教人想起唐太宗論魏徵的一句話:

上思徵不已,謂侍臣曰:「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徵沒,朕亡一鏡矣!」

《資治通鑑.唐紀》(卷一九六)

這句話或許流傳較廣,但尚書那一句卻至少早上千年。兩句話意思相仿,層次略有不同。唐太宗說的大概可看作個人的座右銘,尚書那一句卻幾乎有以民為本、民主的意涵。想想看,周朝雖是宗法禮儀、封建體制的濫觴,但周公卻告誡天子要以民為鑑。

(四.二)

  岔開說說。
  談到民主,基督教的論調大多傾向「聖經沒有提及民主,而且民主高舉人類意志;世界理當是神治的」。然而,在這個彎曲悖謬的世代,在主耶穌再來以先,恐怕都不會出現神治。那我們應當怎樣行,要怎樣自處?
  基督教的答案自然是「不住的禱告」,就像昨夜奮興會所說的:倘若把屬靈軍裝類比現代武器,那麼禱告就是燃料,沒有燃料,武器再先進也不過是一堆廢鐵而已;屬靈軍裝同樣也需要燃料——正是禱告。
  可我們不要以為禱告改變事情。德蘭修女曾說:"I used to believe that prayer changes things, but now I know that prayer changes us, and we change things." 章伯斯在《竭誠為主》說得更清楚:

To say that "prayer changes things" is not as close to the truth as saying, "Prayer changes me and then I change things." God has established things so that prayer, on the basis of redemption, changes the way a person looks at things. Prayer is not a matter of changing things externally, but one of working miracles in a person's inner nature.

Oswald Chambers
"What's The Good Of Prayer?", My Utmost For His Highest (August 28)
(https://utmost.org/the-purpose-of-prayer/)

  我想,我們再不濟,大概也不應該因為世界必要滅亡而無所作為,任由世界自生自滅吧?
  求神憐憫,改變人心。

(五)

  「不一樣的中國史」系列分十三冊,剛又出版了論述東漢、魏晉南北朝的第五、六冊。

  我能否每讀一冊便寫一文呢?
  或者,我能否讀遍十三冊呢?
  又或者,我買得了十三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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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動人的時光   讀陳韋安教授的《那動人的時光》。
  書的副題是「我在反送中運動的信仰記錄」。

  以往曾斷斷續續看過他那「神學是粉紅色的秋」臉譜貼文,都是 WY 開心些牙的。
   或許是我眼界太窄,他的文章,時會挑動一下我反省自己的信仰。又或者因為他是八十後(一笑),所學所想都異於傳統教會的觀點吧。

  那天,在書店看到《那動人的時光》,二話不說便買了回來。
  其中一個原因,肯定是希望從中找到在這紛亂的世代如何自處的出路。
  信仰的出路。

* * *

  其實是沒有的。
  沒有人可以提供出路。只有上帝才能開路。

* * *

  讀了小半本。
  第一篇文章已經在斟酌「作鹽作光」的字眼。
  經文是:

因為你們從前是黑暗的,但如今在主裡面,是光明的,行事為人要像光明的兒女——光明的果子顯露在一切的良善、公義、誠實上——常常察驗主喜歡的是甚麼。

〈以弗所書〉5:8-10(新漢語譯本)

  保羅說,我們要像「光明的子女」。陳韋安解釋說,光明在這裡是名詞,「以弗所書所講的光明與黑暗,是一種本質上的光明。保羅直接說:你們就是光明。」。
  這叫我想起耶穌「光和鹽」的教訓:

「你們是地上的鹽,但鹽若失了味,怎能使它再鹹呢?除了丟到外面任人踐踏,就沒有其他用處。你們是世界的光。建在山上的城是隱藏不了的。人點了燈,不會放在斗底下,而是放在燈台上,好照亮屋裡所有的人。同樣,你們的光也應當照在人前,好讓人見到你們的好行為,就頌讚你們在天上的父。」

〈馬太福音〉5:13-16(新漢語譯本)

  耶穌不是叫我們要光,而是說,我們本身就已經鹽,已經光。
  我們重生後,「在主裡」就能從黑暗轉化成光明,於是就要肩負起「光的責任」:良善、公義、誠實。
  把兩段經文相對照,就得出了陳韋安的結論:「光照,從來都是光的功能,唯一的功能。」用我們的良善、公義、真理,照亮世上那些沒有良善、沒有公義、沒有真理的人。

  文末引用了《突破雜誌》創辦人蘇恩佩姊妹的名言:「與其咒詛黑暗,不如燃燒自己。」()陳韋安再說:「謹記我們﹝光明之子﹞存在的目的,正是綻放光明。」

* * *

  另一篇談到盼望。
  我們的福音常說「信耶穌得永生」,信徒死後能上天堂。這些當然屬於盼望,當然都對。
  人生不過百年,今世著緊的東西到底敵不過歷史的洪流、比不上上帝的時間,因此我們理當放眼未來定睛永恆。
  宏觀永遠都對。
  在幾千年的人類歷史面前,在自有永有的上帝面前,我們不過是微塵,毫不足道,當下的景況更如白駒過隙,轉眼如飛而去。
  更何況,面對社會前景,我們顯然無能為力。
  但那是否代表只要不是屬靈的爭戰,我們就可以視若無睹袖手旁觀?
  好撒瑪利亞人的比喻,我們就不管了嗎?
  我們莫非都不用再「行公義,好憐憪,存謙卑的心,與你的上帝同行」了?

  陳韋安說:「問題不是『上天堂』的問題,問題是你將上帝的盼望看為一件弱智的事情。『上天堂』並沒有繞過現實。任何繞過現實的盼望,都只是一番難聽過粗口的說話。」

* * *

  上引「鹽和光」的教訓,說鹽是會失去味道的,是要丟在外面的。那麼,我們基督徒倘若失去了本質……

* * *

  忽然想起耶穌說的一杯涼水。

註:

  這是蘇恩佩的名言,錯不了。但這句話的原創誰屬則眾說紛紜。
  有人說這句來自英語 "It's better to light a candle than curse the darkness." 那就可能是在 1962 年一場人權會議上,國際特赦組織創辦人 Adlai Stevenson 懷緬羅斯福夫人時所說的話:"She would rather light candles than curse the darkness, and her glow has warmed the world."(國際特赦組織的標誌正正是一根為帶刺鐵線所纏的蠟燭。)
  有人考據得再早一些,在 1907 年,衞理宗牧者在講壇上說了這一句:"But denunciatory rhetoric is so much easier and cheaper than good works, and proves a popular temptation. Yet is it far better to light the candle than to curse the darkness."
  不過,後來忽然又有人說,這句話來自中國,甚至源於孔子。是「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還是「譬終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燭何以見?」
  (詳細考據見 Quote Investigator, "Better to Light a Candle Than to Curse the Darkness", https://quoteinvestigator.com/2017/03/19/cand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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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凡爾賽蠟雕師  最近看完了一部小說。呃,應該說,翻完了一部小說。
  《凡爾賽蠟雕師》。
  是從圖書館借來的。用盡了續借的限額——這是說,這本書借了合共八十日。
  算一算,前半讀了七十九日,後半翻了半晚。
  豈只一目十行,嘿嘿。

(二)

  書介這樣寫:

  「我知道妳是誰,妳是蠟雕師瑪麗.格勞舒茨,專門為死在斷頭臺的人製作面具。」
  「對。」這居然就是我在巴黎的名聲:拍著翅膀圍著斷頭臺受害者屍體的老鷹。

  正值二八年華的瑪麗.格勞舒茨,聰慧過人、雄心勃勃,有著無可匹敵的蠟雕技術,一心想將自家經營的蠟像館越做越大。

  二十八歲的她還不知道,她將憑著蠟雕的本事,以平民的身分深入王宮貴族的世界。也將憑著蠟雕的本事,在平民亟欲推翻貴族的動盪時代,在革命怒火熊熊燃燒的巴黎,遊走於衝突慘烈的平民與貴族之間。更將憑著蠟雕的本事,終將事業版圖擴展到倫敦、紐約、東京、上海、香港、拉斯維加斯,成為舉世聞名的——杜莎夫人。

  你一定聽過杜莎夫人,也聽過法國大革命,但或許不知道這兩者間有著密不可分的精采故事。從一個力爭上游的低下階層平凡女孩,到捲入階級革命的腥風血雨,這是杜莎夫人成為一代風雲蠟雕師的傳奇,也是舊法國徹底顛覆過往、蛻變成新法國的大時代。

  小說雖長,但書介的確已概括了整個故事(不過二八年華是十六歲而不是二十八歲)。

(三)

  小說以瑪麗成名為經,法國大革命爆發為緯。當時,瑪麗算不上甚麼大人物,然而卻有份編織出那一個大時代。

  的確,瑪麗從不隱藏揚名立萬的野心。她製作伏爾泰、盧梭、富蘭克林的半身像,接待國王和皇后參觀蠟像館,擔任伊莉莎白公主的蠟雕老師,每星期隨時事推出新蠟像,一切都為了蠟像館的生意。
  在商言商,這原本就沒有甚麼不對。
  教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在這些計算之中——容許我這樣說——待朋友依然用上了真心。

  除了家人和阿欽,瑪麗的「朋友」有兩類,一類是王室貴族,一類是革命份子。
  認識王室貴族始於國王和皇后參觀蠟像館。算上來,她認識革命份子的日子還要早——她叔叔兼師父柯提斯也經營沙龍,座上客正是羅伯斯比爾、奧爾良公爵、馬哈等引發法國大革命的主要人物。又或者說,瑪麗本身就是平民,在那個時代彷彿注定要和王室敵對。
  因此,革命一爆發,瑪麗無可避免要「遊走於衝突慘烈的平民與貴族之間」。
  柯提斯說:「革命造就了蠟像館。」作者代瑪麗說:「全巴黎陷入瘋狂,我們家巧妙地兩面討好。」(頁 333)

(四)

  王室被推翻後,瑪麗的噩夢開始了。
  先是失去兩個哥哥——同是瑞士衛兵團,在暴民攻擊宮殿一役中一戰死一失蹤。
  然後是亞欽一家遭暴民所殺,原因是亞欽懷著一條繡上皇后姓名起首字母的手帕。這條手帕,是瑪麗送給他的紀念品。
  再來是一具具屍首:暴民要瑪麗為這些死人做蠟像。國王被捕前已有洛奈侯爵,後來就是王妃、國王、丹東的妻子、馬哈、皇后、伊莉莎白……
  不管沒道理也好,有歪理也罷,總之,斷頭臺就幾乎沒有一刻停過下來。瑪麗大概也沒有歇過手,因為為了活命,她不得不「為祖國服務」,直至……

(五)

  沒有想過,原來當年的蠟像館好比報紙號外般緊貼時事,每個星期都有新的蠟像完成。
  同樣沒有想過的,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王室。一直以來,談到法國大革命,必定會提及三級會議、巴士底監獄、斷頭臺、恐怖統治等等,以及羅伯斯比爾、馬拉、丹東等人出版小冊,對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東妮王后口誅筆伐,鼓吹人民反抗王室貴族的獨斷專權。
  然而,由於小說以瑪麗.格勞舒茨為主軸,她和王室的關係令大革命變得並非一面倒。我想,在瑪麗眼中,路易也許昏庸,但似乎並不專制;王后也許揮金如土、貪圖玩樂,但似乎並非完全不在意人民。
  又例如,巴士底監獄看似是專制王朝的象徵,但原來其時獄中只有七名囚犯,其中一位還要是侯爵,而囚犯可以玩樂器、滾木球。

(六)

  「亨利。」[蘿絲]重複道,嗓音帶著真誠的感情,或許她想起他們首次在蠟像館相遇的情形,「瑪麗有沒有告訴你,我和你離開法國之後,她如何熬過大革命活下來?這二十年來,我一直想知道這段故事……」
  我的呼吸加快,胸口繃緊,現在誰想記起那段歷史?我們在倫敦,一個遠離凡爾賽宮的世界。我看著亨利,他誠實地說:「夫人,我認為大家都只略知皮毛而已。」

〈楔子〉

杜莎夫人@香港 (淡淡的書卷味 - 讀書 - 凡爾賽蠟雕師).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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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朋友總愛說我書看得多。那當然是溢美之辭。
  我愛逛書局,流連圖書館,有時甚至會肆意買書。加之我又不愛動,在家又不打機,難怪大家好心給我想活動。

(二)

積風集  又是流連圖書館,這次借來了《積風集》。自從在書局翻過《積風二集》,就有點記掛,想好好讀讀。後來某講座某講員推介星期日的明報副刊(記住是星期日),我不期然又想起郭梓祺;郭梓祺先生的文章就寫在明報的星期日生活。

(三)

  自序寫得明白,說「慶幸一早發現自己不是才華洋溢的人,比較適合寫評論」。筆下文字果然四平八穩,教人看得舒服。
  書分三部,「這裡的書」、「那裡的書」、「發光的電影」。我看戲遠少於看書,癮頭也小,所以就略讀了最後一部。

  「這裡的書」和「那裡的書」裡評介、旁及的書名篇名,也許有上百個。我翻過讀過的沒有十分一,即使加上聽過的也不及三分一。最本事的已要數當年修讀〈藝術翻譯〉一課時,像郭梓祺比較過《蘇東坡傳》的兩個中譯——我還要只是比較其中一章。

  本來,要認真讀書話,就應該把評介書目好好讀一遍,再比較心得,繼而互相發明。僅看評論,不但負了原著,也負了說評人。
  只是,容我偷懶,(暫)不讀原著。
  不過,沒讀過原著,看完書評又哪有甚麼可寫?
  不如寫點別的。

(四)

  看過「這裡的書」和「那裡的書」,隱隱覺得滲著一種態度。先引書中幾段文字:

回到〈逍遙遊〉的小大之辯。西晉的郭象注莊,謂大鵬與小鳥雖殊,但只要各當其分,便同樣逍遙,無所謂高低勝負。……「正因為鳥兒自知不是大鷹,才沒有用力把肺都唱破了;所以輕輕歌唱,也所以感人。」不論蔡志忠或時報出版社,其實都在輕輕歌唱。蔡志忠做好了轉化和啟蒙,時報做好了編輯與注解,都在自己的位置,各安其分。

〈鳥兒在輕輕歌唱〉

"There is something comic about great lives, but the comedy does not diminish them; on the contrary, we are the ones who feel small." 這大小之辯很有意思:沒有可以拿來嘲笑的大鵬,斥鴳就成不了斥鴳。知道自己的位置和有限,大鵬是大鵬,斥鴳是斥鴳,也是種安分守己,能做到亦不容易。

〈從沙林傑到訃文〉

結果又八成不了一流劍客,卻成了一流說書人,讓後代都知道宮本武藏這個一流劍客;雖然還是不及宮本武藏勇武,他卻令更多人知道宮本武藏有多勇武。就這樣,又八終於發現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成人之美,成人成己。……任他們再努力,又八也不可以是宮本武藏……這不是認命。這也不要緊。能夠拿出勇氣面對限制,找尋屬於自己的位置,或許也是一種安身立命。

〈你也不可以是宮本武藏〉

  安分守己,安身立命。

  先說說第一二段文字提及的大鳥和小鳥,是《莊子內篇.逍遙遊》一則寓言的主角。故事說,天下極北之地有隻大鳥,喚作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拍翼就可以乘風直上九萬里。斥鴳是隻小雀,看見大鵬振翅,就嘲笑說:「你要飛到哪兒去呢?這個天空我飛一飛跳兩跳就得落下來。在枝間翱翔翱翔,不就已是飛行的極致了嗎?你還想飛去哪兒呢?」莊子說這就是小和大的差別所在。

  郭梓祺似乎很喜歡這則寓言。他在自序裡說自己「比較適合寫評論」,也就是找尋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也就是在輕輕歌唱。
  俗語說:「十隻手指有長短。」人雖有高矮肥瘦,但只要各當其分,就沒有甚麼不好。

  詞典給安分守己下的定義,離不開安守本分,也就是安於命定的本分,只做分內事,規規矩矩不越軌。
  那大概就是「我會做好呢份工!」,竭力達到上司、老闆,乃至顧客的要求吧。
  每個人都有本分,都有位置,認得清,守得穩,不貪高,不貶低,應該就是大小之辯著眼之處。

  不過,我愛《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的釋義:安守本分,堅持原則。
  我這樣理解:一個人真正的本分,就是原則。原則,才真是命定的本分。堅持原則才是我們應盡的本分。
  我想郭梓祺也會這樣想。

(五)

  在〈遲來的拯救〉中,郭梓祺複述了幾句余英時教授為汪精衛《雙照樓詩詞藳》寫的長序,說汪精衛本質上應該是個詩人,卻不幸碰上了權力的世界,悲劇因此注定。
  這樣看來,汪精衛的悲劇,顯然源於他守不住自己的位置。同時,他沒有堅持原則。

  算上來,我哪有資格這樣說,畢竟,沒有堅持原則的人多的是。一旦大事當前,難保我不是其中一個。

多此一記:文中提及的原則,不是言人人殊的做事方式,而是那些合乎「普世價值的理念」。在儒家來說,是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等等等等,在現代社會來說,是人權、自由、平等、民主、博愛、公義等等等等。籠統地說,大抵就是良心。

多此二記:始終想記下馮睎乾這篇文章——〈一句話為馮敬恩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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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早陣子居然看了很多書,幾乎全都是 Agatha Christie 的推理小說:

  • 命案目睹記 / 4:50 from Paddington (1957) / 殺人一瞬間(遠流版譯名)
  • 三隻瞎老鼠 / Three Blind Mice (1950) /(遠流沒有單行本)
  • 尼羅河謀殺案 / Death on the Nile (1937)
  • 斯泰爾斯莊園奇案 / 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 (1920) / 史岱爾莊謀殺案(遠流版譯名)
  • 藍色列車之謎 / The Mystery of the Blue Train (1928)
  • 東方快車謀殺案 / 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 (1934)
  • 美索不達米亞謀殺案 / Murder in Mesopotamia (1936) / 美索不達米亞驚魂(遠流版譯名)
  • 大象的證詞 / Elephants Can Remember (1972) / 問大象去吧!(遠流版譯名)

  除了《藍色列車之謎》是遠流實體書,其餘七本讀的全是好讀網站製作的電子書。電子書實在方便,只是譯者、版本有時難辨,有些書名也與遠流版大異其趣。

(二)

  阿嘉莎.克莉絲蒂擅寫偵探小說,旁及劇作和愛情小說,作品的總銷量據說史上第三,僅次於聖經和莎士比亞的作品。網上資料說,上世紀七十年代遠景引介克莉絲蒂的作品,由三毛主編,前後三批合共出版了約莫五十部小說。多年後,遠流重新籌劃,終於完整推出克莉絲蒂所有偵探和愛情小說。

  雖然早就聽過克莉絲蒂的大名,家裡也有她幾部著作:Evil Under the Sun (1941)、Cards on the Table (1936)、Hallowe'en Party (1969),但第一次看她的小說也不過是數年前的事。那時看的是《一個都不留》(And Then There Were None, 1939),一讀驚為天人——驚訝於童謠和兇案竟然如此絲絲入扣。

(三)

  推理小說的書評報告,通常會探討犯罪證據、破案關鍵,分析偵探怎樣整理資料、抽絲剝繭,繼而欣賞作者的精密佈局,順道挑一兩件骨頭。克莉絲蒂既是 Queen of Crime,這些研究自然多不勝數,只維基百科就夠瞧的。我沒有偵探頭腦,這類文字寫不來。寫的,不過是一些感覺,對結局、或者小說用意的浮光掠影。(剛看到一本講怎樣讀偵探小說的書——《推理小說這樣讀 Talking About Detective Fiction》。)
  因此,這裡只說《東方快車謀殺案》和《大象的證詞》。

(四)

  東方快車謀殺案當然是精心策劃的。
  一夥人從世界各地聚集在同一卡車廂,為的就是要審判一個千刀萬剮的兇徒。
  本來,計劃堪稱完美,如果火車不是為大雪所困,如果白羅不是趕上了這班東方快車。
  行動之前,他們除了安排與受害人(!)同車,也預備好了供詞。他們相信,沒有探員會發現他們彼此相識,也就是說,只要配合得宜,他們編定的供詞就是證明每個人「不在場」的有力證據。

  因為大雪,他們無法謊稱兇手行兇後逃離現場,不得不隨機應變。
  因為白羅,他們無法自圓其說,行動和供詞因而破綻叢生。
  然而,結局是,他們逃過了法律的制裁。白羅用他精密的腦袋,得出兩個結論。其一,兇手在某個車站上車,行兇後下車逃去。其二,就是那十二個人合謀。
  第一個結論驟耳聽來似乎混得過去,但始終站不住腳,仍有許多地方解釋不了。可是,當白羅把第二個結論完完整整解說後(而那十二個人實在也都承認了),鮑克先生和康斯坦丁大夫竟然寧可接受第一個結論。

「那麼,」白羅說,「由於結論都已經擺在你們面前,我可以榮幸地告退了。」

(五)

  《大象的證詞》源於英語一句老話:"Elephants never forget",大象忘不了。

  要追溯十多年前的事情始末,自然要找回當時的證人,那麼,期望他們擁有大象的記性就自然不過。只是,人始終是善忘的,從字裡行間,我們看見每個人的回想,都充斥著據說、記得不太清楚、我想是的、我聽過、我忘了、好像是、或者、不管怎樣……一大堆。要從中理出頭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當然難不倒我們的白羅先生,即使他「所聽說的本身幾乎也都是『聽說』,並沒有甚麼依據」。

  結局是圓滿的,白羅梳理好案情,更找著了唯一一個知道實情的人來証實自己的推斷。案情水落石出,依然是他殺和自殺(雖然人物換了角色),但卻勾出了一段深情的故事。

「大象不會忘記,」奧利薇夫人說:「但我們是人類,而人類的最大長處就是能夠忘記過去。」

(六)

  兩宗案的真相就只有解說一刻在場的人士知道。那是說,他們一致決定掩埋真相。
  這大概就是法律不外乎人情的演繹吧。兩個結局當然都是皆大歡喜的。只是我在想,揭露真相與否的那條界線該怎樣劃。他們用以衡量的顯然不是法理。是公義嗎?莫非法律已無法彰顯公義了?

(七)

  看了這許多,一路看一路猜,就是沒一次猜中,直至最後的大象故事,終於猜對。
  頭腦似乎終於偵探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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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咁的。話說早排 WhatsApp 有段對話(如果見到方格,嗰尐係 emoji 嚟㗎):

甲:睇緊身子好 😅
乙:哈哈好好笑,你咁後生,但時時用身子這字,係老人家用㗎咋,知冇?
甲:係嘅咩? 😜
乙:係!你係武俠小說古文時代,睇怕身子都係嗰度學嚟 😁
甲:聖經如此說:「就如身子是一個,卻有許多肢體,而且肢體雖多,仍是一個身子。基督也是這樣。」😁
  古今精神分裂 😜
乙:我知吖…聖經同你嘅狀態 😆
  但我哋都讀聖經,但唔會咁講㗎,除非係 quote
甲:😳
乙:呢個係咩樣?
甲:唔知點…啩
乙:唔好用「身子」呢兩隻字就得㗎喇
甲:😝

  唔使問阿貴,甲就梗係我啦,仲會有邊個。😜
  諗諗吓,「身子」呢個字分分鐘連老人家都唔講喇,寫就有。呢兩個字往時﹝si2﹞可能好平常,而家就唔再時髦 lu。(不過今晚《載得有情人》阿蘇係咁同佢爸爸講喎……)
  實情家吓好多字都 out 晒,冇人再用。正所謂風水輪流轉,繼威風威水之後有勁秋勁爆,而家……堅勁喪爆超激癲喎﹝wo2﹞,最後最終之後仲有終極喎﹝wo2﹞。
  沒有最勁,只有更勁。

撑廣東話  上個月行過圖書館,見到有本書,叫《撑廣東話》,係 Ben Sir 寫嘅。拎上手睇幾睇,幾過制喎,於是就借咗返嚟嘞。
  本書分咗四章:撑粵法、撑粵音、撑粵語學習同撑粵語棟篤笑。

  撑粵法嗰章最好睇,尤其係講舊粵語嗰幾篇。頭兩篇係 Ben Sir 記錄佢同張洪年老師嘅因緣,入面有尐資料來自張老師嘅《香港粵語語法的研究》,包括下面個對照表(淨係抄咗一尐):

  60 年代的粵語 現今的粵語
A1 你喺邊處﹝syu3﹞發財呀? 邊度
A2 去多幾就識咯。讀咗三重未識。
A3 喺親戚處搭單 寄居
A4 臨扯先諗起。 臨走
A5 便唔便同你太太嚟呀? 方唔方便
A6 話就話個個都係自己嘅事頭 老闆
A7 唔理佢嘅來路係點。 來歷
A8 佢住嗰間白鴿竇 豆腐潤
A9 走咗上去天棚玩。 天台
A10 你咁鬧佢亦唔係點啱嘅。 咁啱
A11 正﹝zeng3﹞話起身咋? 頭先
A12 本書我。 拎本書畀我。
A13 叫阿吳醫生嚟同我睇吓點 嚟睇吓我點
A14 廿本﹝je6 bun2﹞ 廿本﹝jaa6 bun2﹞

  呢尐新舊對照延伸到下一篇〈粵語長片的粵語〉。Ben Sir 寫:「沒有粵語長片所提供的真人發聲語言資料,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短短四十年間,語言已靜悄悄經歷了音、詞、句的系列變化……」
  音詞句三樣最明顯嘅應該係音變,舊時﹝shi2﹞好興變調,例如:「你哋大少」個「爺」、「同埋阿三叔一返嚟」個「齊」、「有個遠方人客,邊呀?」個「個」,「幾到佢話事」個「時」都係由原調變成第二聲。
  詞呢?除咗之前嗰表提過嘅「邊處」、「正話」,仲有而家嘅「一早、之前」,以前叫「大早」:「我大早留低咗把扇」,而家嘅「而家、依家」,以前叫「家吓、家陣」:「結果去到家陣都未返嚟」(不過呢幾個都仲有人用緊嘅)。
  句法嘅例子有上面 A12 嗰個,以往會講:「我大早就話咗你知」,而家就講:「我一早就話咗你知」。仲有呢,就係家陣我間唔時都仲會講嘅「記得定﹝ding2﹞啦!」而家尐人其實會講:「梗記得啦!」

  Ben Sir 接住落去用兩篇文嘅篇幅,講〈周星馳.舊粵語.時空落差〉。據佢講,「現時討論周星馳的電影大都集中於分析其情節佈局、文化含意等角度,甚少分析他的語言特色及其帶來的效果。」睇晒呢兩篇,Ben Sir 似乎又真係講得冇錯喎,佢舉咗下面嘅例子:

  例子 出處
B1 搵埋你契妹夫一齊﹝cai2﹞嚟數。 他來自江湖
B2 正﹝z3eng﹞話講得好清楚。 審死官
B3 🈲 頂你個肺呀家陣 武狀元蘇乞兒
B4 家吓去煮啦。 黑白殭屍
B5 我企喺處﹝syu3﹞成點鐘,家吓又見口渴。 賭聖
B6 兩位做官嘅定﹝ding2﹞嘞。 審死官
B7 送多兩下你又點話。 審死官
B8 你知道深井大屠夫呀? 賭聖
B9 鉸剪腳喎,你話笑死唔笑死吖? 逃學威龍

  冚辦爛都係之前提過嘅舊粵語。Ben Sir 有個小結論:「就這樣,觀眾的眼睛一面觀看周星馳的電影,腦海一面浮現著昔日香港社會的情形。現在式的影像與過去式的回憶……兩個畫面所造成的時空落差便產生了突兀感。」至於周星馳係咪有意滲入舊粵語,又或者呢種舊粵語係咪佢無厘頭風格嘅元素,就要留待有心人深入研究嘞。

  呢篇讀後感就寫到呢處﹝syu3﹞,其餘尐章節有興趣嘅不妨借本書嚟睇,無奶油成本抄晒落嚟加嘛,下話?之不過《撑廣東話》雖然唔係學術著作,有尐都幾深(即係悶 😜),有尐就幾無聊吓 😅(查實係我唔明啫 😵)。Btw,有幾篇專門講廣東話粗口語法,兒童不宜㗎 😱。

  最後抄多一段,幾特別嘅現代香港話:

老師:各位同學,你哋覺得國強篇文寫得好唔好呢?
A: 幾啦。(幾好啦?)
B: 唔太。(唔太好?)
C: 唔喎。(唔好喎?)
D: O喎。(OK喎?)
E: O咗。(O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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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很久沒有做閱讀筆記。丈量世界
  這次就索性抄下主角的幾句說話、作者的按語,自己再加一兩句,當作筆記吧。

(二)

就像任何一刻,高斯心平氣和地說,就像任何一刻。

〈1 啓程〉,頁 031

  高斯說這話,大概沒有半點安慰達蓋爾的意思——達蓋爾想拍下高斯和洪堡世紀相遇的一刻,卻因為警官打岔,「這偉大的一刻就這麼永遠消失了!」那片銅質板感光後,似乎記下了一些鬼影,又好像有一隻手、一個肩膊,還有個制服的袖口、半隻耳朵……

***

而且我總懷疑,我們的豐功偉業終將毫無用處,不管我們如何功成名就,最後終會消失,就像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些在我們彼此對抗中成長茁壯的名聲,終有一天會腐朽、灰飛煙滅,為何我總是如此懷疑?

〈2 海洋〉,頁 047

  踏上探索旅程後,洪堡都有給哥哥寫信。有一次就這樣寫,不過那次他最後停下筆,把信紙撕成碎片。

***

一座山,如果人們對它一無所知,不知道它有多高,這對理性是一種侮辱,會讓他感到非常不安。一個人如果不能持續確認自己的位置,將寸步難行。

〈2 海洋〉,頁 055

  這是洪堡跟他拍檔邦普蘭說的話。當時邦普蘭問洪堡:那只不過是經過的一些地方,真的需要走走停停,冒險探索嗎?既然真正的目的地是馬德里,只要不停留,不是很快就能到達了嗎?
  不行,洪堡想了一下,說。最終,他丈量了前往西班牙途上每一座山丘。

***

他很早就發現,母親有老化的跡象。肌膚失去彈性,身材走樣,眼睛也越來越沒光澤,而且臉上每年都會出現新皺紋。他知道,這是每個人的必經過程,但發生在她身上,他就是無法忍受。她一點一滴地在他眼前消逝,他卻對此無能為力,絲毫無反抗的餘地。

〈3 老師〉,頁 068

  很真實的觀察。在高斯內心,沒有誰比母親更在乎他。
  究其實,生命流逝,又有誰有能力反抗呢?

***

這時他才了解,原來人們根本不想應用自己的理解力。大家只想安靜,只想吃飽、睡足、別人能和善對待他,這樣就夠了。他們根本不想思考。

〈3 老師〉,頁 069

  少年高斯以為無論是說話或行動前,任何人都有「義務」先停頓一下。接著發現,原來停頓是必須的,因為其他人的腦筋轉得太慢。高斯就是停不了。再後來,他把這種停頓歸咎於人們根本不想應用自己的理解力。
  數學王子。唉。

***

因為想知道,洪堡說,所以要知道。

〈4 洞穴〉,頁 084

  很久以前,洪堡就因為想知道青蛙腿割下來還會抽動的原因,而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做金屬實驗。這次洪堡想知道的,是新安達魯西亞(哪裡來的?)婦女的髮結上究竟有多少虱子。

***

又有一個晚上,他突然有所感觸,覺得科學、他的研究、他整個人生都好陌生、好多餘,他根本沒有朋友,世上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人真正在乎他。

〈5 數字〉,頁 107

  那一晚,大概就是高斯完成《算學研究》前最後幾個月中的其中一晚。這部《算學研究》是高斯畢生的傑作,出版時他才剛滿二十歲。他知道,不管還能活多久,自己都不可能再寫出與之等量齊觀的著作了。

***

唉,有時候人真的不能不讓步。

〈6 河流〉,頁 153

  洪堡心裡想的,是要走進一片沒人探索過的區域,去找亞馬遜河的源頭。他之所以打消這個念頭,是因為如果有甚麼差池,他手頭上的發現、蒐集、研究成果都將會白白浪費掉,而且,根本沒有人會知道。

***

了解真相是非常痛苦的,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他沒有一天不衷心盼望,盼自己能少知道一點真相。

〈7 星體〉,頁 171

  看到這句,腦中飛快地想,小說哪裡寫過甚麼事令高斯有這個盼望嗎?
  想不到。只怪自己翻讀得太快。
  幸而,找到這麼一段:

真相其實很可怕:「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命題從來沒有被證實過,歐基里德自己也沒有證明過,沒有任何人證明過……他,高斯,現在懷疑,此命題根本就錯了……唯有一件事能確定,空間是皺折不平的,是曲面的,是非常奇怪的。

〈5 數字〉,頁 110

  高斯發現的這個真相,實在是挑戰《純粹理性批判》的觀點,所以他專誠跑去拜訪康德,說了上面這一番話。
  多年之後還有一件小事:

不久前有個俄國數學家把他的研究成果寄來,那篇論文提出了這樣的觀點:歐基里德的幾何學並非真理,事實上,平行的直線終會彼此相交。高斯的答覆是,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這並非甚麼新發現。

〈15 草原〉,頁 292

  如果這三段真的彼此相關,那麼,對高斯而言,真相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會顛覆固有的觀念和價值,引發的波瀾並非人人能夠承受。然而,真相之所以為真相,卻是因為無論有多少人用上多少方法,它最終都會浮現。

***

人生就是這樣,他無奈地想。儘管一切都會逝去,但活著的人還是得活下去。每日、每時、每分,都得去面對、去處理。總要把活著當作還有意義。

〈7 星體〉,頁 178

  那一刻,高斯的太太約翰娜難產而死。

***

  四季輪替、氣候變化,洪堡說,乃緯度之美的真正成因……
  你說啊?是誰啊?歐根憤怒地大吼,是誰在進行大地測量時亟需要一個助手?
  好一個偉大的助手!那些誤差是誰造成的?是誰害他每一段距離都得測量兩遍?
  小數點後面第五位的誤差!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影響,徹徹底底無所謂。
  等等,洪堡說,測量上的誤差絕不可能無所謂。
  那被你弄壞的日觀測儀呢?高斯質問,那也無所謂嗎?
  測量是一門高深的藝術,洪堡說,也是種責任,不容輕忽之。

〈11 兒子〉,頁 239

  這個場景中的人物是洪堡、高斯和高斯的兒子歐根。
  誤差有多大、有沒有影響,甚至有沒有所謂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就如洪堡所言,是態度。測量不容輕忽。
  科學、藝術,乃至做人處世,都不容輕忽。

***

沒有人,洪堡說,生來具有使命。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下定決心去假裝自己有一項使命,一直假裝到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15 草原〉,頁 284

  與生俱來的使命,也許是從另一個角度看人生的意義。假裝自己有一項使命,才好為自己的人生賦予意義。

***

任何東西只要一經測量,就再也不是,或者說再也不可能是原先的樣貌了。

〈15 草原〉,頁 288

  這是高斯發現的。有時他會覺得,自己並非測量過某片土地,而是創造出某片土地,因為透過他,土地才得以真實存在。
  是的,土地要經過測量,才會真實存在於人類的知識範疇以內。然而,土地是不會因為沒有人測量過就不真實存在的——人才會,人的存在大多建基在他人的評價上。

***

高斯感慨地笑了笑,把信放下。他頭一次覺得洪堡好可憐。

〈15 草原〉,頁 293

洪堡傷感地笑了一笑,突然覺得高斯好可憐。

〈15 草原〉,頁 295

  因為當局編好了固定行程,洪堡再無法自由行動,去想測量的地方測量。所以高斯覺得洪堡好可憐。
  高斯雖然也做著同樣的測量,可是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這世界。所以洪堡覺得高斯好可憐。

***

忽然,他再也不是那麼確定,甚至不曉得該怎麼說:他們倆到底誰去到比較遠的地方?誰一直留在故鄉?

〈15 草原〉,頁 313

  雖然這是洪堡的想法,但難保不也是高斯的想法。
  洪堡實實在在測量了世界每一寸,高斯也確確切切測量了世界每一寸。
  書底的簡介說:「一位數學天才,足不出戶,用紙與筆丈量世界;一位科學探險家,走遍天下,用親眼見證世界。天才與頑童,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在具體的時間交會。」

(三)

  高斯洪堡都是科學家,小說自然少不了提及兩人在科學上的成就。作者筆下的敘述和比喻可說是淺顯易懂。只是我沒有深究,摘錄下來的似乎也都屬於思想層面,和科學幾乎沾不上邊。除了兩句:一是平行線,一是測量上的誤差。

(三.一)

  眾所周知,平行線是指兩條線即使無限延伸,也永不相交,之間的距離永遠一樣——這是歐氏幾何其中一道命題,可是高斯卻發現這道命題不一定對。書底的簡介所謂「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在具體的時間交會」,就像是從另一角度確認高斯所觸及的非歐幾何系統。
  也許,高斯父子是另一對平行線,一對在具體時間重叠但又從不交集的平行線。
  這兩句話和我們「認識」的平行線大有矛盾。可是,誰又說得上無窮無盡無限無量是甚麼呢?畢竟,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三.二)

  曾經寫過一副題辭,上句大概可以借來向這兩大科學家作小小的致敬。
  毫釐間測天量地。

後記:橫豎多抄少抄也是抄,那就不妨再抄。一篇是推薦專文,另一篇是書評,最後一篇是編輯專訪。自然都看得比我有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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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讀了幾本「歷史書」:《司馬遷筆下的江湖傳說》、《戰無不勝的軍事奇才韓信》、《秦相李斯》。《秦相李斯》是歷史小說,首兩本則或可稱為另類傳記。在圖書館一見《江湖傳說》就隨即借了回來,不為別的,只為裝幀簇新,急欲先睹為快,而《韓信》和《李斯》則是一直想讀的。

(一)

司馬遷筆下的江湖傳說  《司馬遷筆下的江湖傳說》是扶欄客在時報出版的第二本書,第一本是《司馬遷筆下的兵家傳奇》。兩本書都從史記抽取人物出來針砭一番,《兵家傳奇》說的是孫武等十多個兵法家,《江湖傳說》說的則是四大公子三大遊俠五大刺客。由於史料大多源自史記,故此扶欄客別出心裁,在描繪各人物的生平事跡之餘,亦從中理出處世經營之道。有些人物耳熟能詳,如信陵君、荊軻,有些卻只限於久仰大名,如專諸、聶政,有些甚至不曾聽過,如朱家、曹沫。

(二)

  楚漢相爭由來為人津津樂道,中國象棋就劃出楚河漢界,以分敵我。
  想知道韓信,也許是因為看過《楚漢驕雄》中黎耀祥的演出,也許是因為一句「多多益善」1,也許是因為聽聞他戰無不勝。

  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項羽縱使萬夫莫敵,但為人跋扈,既容不得人,人亦不為他所用,要得天下實在不易,只是,皇帝的龍椅卻更不該由劉邦來坐。要文韜,他沒有,要武略,他也沒有;要糧餉,他沒有,要將士,他也沒有,總之要甚麼他就沒有甚麼。可是,歷史就是如此弔詭,劉邦就是有人緣;即使並非甘心樂意,他到底肯知人善任。
  蕭何學識也許並不出眾,但心思縝密,大小事情替劉邦處理得井井有條。劉邦一直很放心這個老同鄉,幾乎甚麼事都聽他的。《蕭何月下追韓信》這齣有名的京劇戲碼就是說他如何賞識韓信,說服劉邦登台拜將,起用韓信。奎文閣說,劉邦實在不怎麼情願要先齋戒才來封這個大將軍,但一來自己實在拙於行軍打仗,二來封官又不花錢,不過是虛名罷了,將就一下也就是了。

戰無不勝的軍事奇才韓信  看得通不用花錢這一點是劉邦致勝的原因。時勢做英雄似乎挺適合用來形容劉邦,他起兵反秦不過是為勢所逼,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搶著來做皇帝,退守漢中時恐怕有想過就此終老。可是,時勢似乎就是要他當皇帝:他不爭雄項羽偏不放過他,他沒退路偏有人出謀獻策。本來,他沒本錢是最根本的問題,理應沒有人願意為他效力,但就因為他不怕輸(!),本來無一物,封個虛銜許個承諾又不花錢,怕甚麼?而人家卻領情,賣命賣得心甘命抵……
  韓信就是這種人。蕭何勸服劉邦為他登台拜將,從此韓信就覺得欠了劉邦,即使劉邦後來三番四次徵調韓家軍,他也不吭一聲,就是感激劉邦敢起用自己,有知遇之恩。故此即使有人勸他擁兵自立,與楚漢成鼎足之勢,除卻他未必有治國能力,這份人情債也是韓信遲疑不決的原因。可最終,他卻是漢初三傑中唯一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
  劉邦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富貴。張良深明此理,所以功一成身便退。蕭何心思玲瓏,懂得事事謙讓,當然,劉邦與他識於微時,這份交情也是關鍵。但韓信就不同了,他只著緊調兵遣將而不在意人情世故,一句「多多益善」足見他多麼自傲,統一天下後的劉邦豈能不加倍憂心這個軍事奇才?

  項羽,想取秦帝位而代之,奈何性格的缺點注定他無法如願。
  韓信,本領足以打下江山,但才幹卻未必能治理天下,就算能稱皇稱帝國祚怕亦難長久。
  劉邦,本來就沒有想過要當皇帝,最後卻成就了千秋大業。

(三.一)

秦相李斯  歷史時代稍稍推前,回到秦始皇統一六國前後。
  錢寧《秦相李斯》吸引我也許早至二零零零年,書剛出版的時候。翻開楔子,就看到李斯說:「人生如鼠,不在倉就在廁。」還以為與老子說的「道在屎溺」如出一轍。可一直都沒有讀過,直至最近在好讀下載了電子版

  網上搜索一下,找不了多少書評或讀後感。其中兩篇大約說,小說借古諷今,用現代詞彙記述古代事跡毫不突兀,反而令人會心微笑。2
  這卻不是我所看到的——換句話說,我看不出來。也許我只當作歷史小說來讀,讀讀李斯的生平。

  據小說,秦始皇焚書坑儒的舉措,李斯都有參與,只是身份不同,焚書一事他是始作俑者,坑儒一事他則負責執行。
  李斯焚書,源於對抗淳于越於國宴發難,而矛頭直指李斯。李斯為求自保,想到焚書一法:沒有書的儒生,就如脫了牙的老虎,不過是一群呆子。而秦始皇則因為一眾方家術士誑騙他有長生不老之藥,下旨坑儒以發洩心頭之恨。交給李斯的名冊上一共四百六十人,其中方士一百五十人,術士一百一十三人,博士一百八十六人,另類書生十一人。(有歷史研究指並沒有儒士遭坑殺,與《史記》記述相同。3
  說起焚書,《秦相李斯》這樣記載李斯的進言:「……史書,非秦記者,皆野史,焚之;諸子,非博士著者,皆邪說,燒之。收繳民間《詩》、《書》及百家之言,一概銷毀……科技乃強國之本,醫藥、卜筮、農藝之書,可區別對待,暫存官府。如此……即可統一思想,又能繁榮文化。」
  至於坑儒,民間儒生後來甚至有稱頌李斯的。那是因為各地郡縣風聞坑儒一事,急欲坑小儒以仿傚朝廷。這令坊間一眾儒士互相舉報以求自保,一時間竟揪出六千多個「有問題」的儒生。李斯聞訊迅速制止,防止了坑儒擴大,而倖存的儒生莫不稱頌丞相賢德。

  寫著,想著,原來,借古諷今還是有的。甚至不用細讀內文,單就秦始皇焚書坑儒兩事就可以古今類比。
  焚書坑儒算是兩件事,文化大革命卻是一件。4
  古今焚書的因由不一定一樣,但目的卻相彷:要箝制學識之士,唯我獨尊。相比之下,文革猶有過之。有文章這樣寫:「秦始皇的時代,人民大不了讀不到某幾類書,卻也不必逐字逐句地學習甚麼《嬴政選集》或《嬴語錄》。」
  坑儒呢?文化大革命未必有坑儒,但「各地郡縣急欲仿傚」只怕無日無之,「互相舉報以求自保」更是家常便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這五倫錯在姓孔屬儒,全都要打倒批鬥。

  李斯感嘆「人生如鼠,不在倉就在廁」,就理解到「一輩子有無出息,全看為自己找一個甚麼的位置了」。
  那麼他焚書、殺韓非、竄改聖旨、坑淳于越時,甚至在行刑前,他又覺得自己在甚麼位置呢?
  本來李斯被屈認罪也想寫幾句,可是一想到屈打成招古今中西即使花式各異,其可佈可恥之處大抵都沒有兩樣就寫不下去了。《秦相李斯》如是,《一九八四》也如是。

(三.二)

分水嶺上  今天剛巧讀到余光中《分水嶺上》中兩篇小說評論,碰巧所評論的都是記述中共和文革的小說。
  第一篇藉賞析張愛玲的《秧歌》、《赤地之戀》、陳若曦的〈尹縣長〉,評論紅衛兵作家筆下如何擺脫「當局者迷」,方能寫就視野遼闊的小說巨著。
  第二篇題為〈紅旗下的耳語——評金兆的小說〉。「張愛玲的經驗限於土改到韓戰的頭三年,陳若㬢的,限於文革開始的七年,其他作家也是文革時期為主。論經驗之長,作品之富,能貫串張愛玲和陳若㬢的前後歲月,並為中間那十四年(一九五二至一九六六)作證的小說家,少之又少。近日露面的金兆,正是一位……﹝金兆﹞離開大陸,是在唐山大地震之後毛澤東死前的那段日子……把二十六年的種種經驗,向小說之中一一傾吐。」
  余先生評論之餘亦寫下了各篇小說的梗概。而我,則一邊讀梗概一邊讀評論,也一邊想起了李斯。

註:

  1. 《史記.淮陰侯列傳》:「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2. 邹汉明.〈秦相李斯:不在仓就在厕〉,《道可道,非常道》,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0cdf9b0100y0f5.html
  3. 《史記.儒林列傳》:「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
  4. 文章寫完後再重讀,覺得這個類比實在粗糙籠統得幼稚。兩者的異同早就有人研究,我再寫一遍又如何?歷史會因此而不再三重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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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似乎又有一段時間沒有看書。
  有看的有看的,只是,看完後,有想寫的有不想寫的。
  只是,想寫的,都沒有時間寫。
  沒有時間?七萬多個理由也說不完。總之,就沒有寫。

(二)

梁羽生散文   例如,看完了《梁羽生散文》。印象中是去年七、八月的時候。
  去年(嗯,零九年)還說要等有香港版才買。哪料等呀等,到了香港書展 2010 終於按捺不住,買了。當然,心裡老是想,《金庸散文》還沒有讀完,這本還不是一樣會束之高閣?
  人算不如天算。
  暑假的時候,居然病倒了。(居然的意思,就是要請病假那一種病倒。)病了,除了睡覺,還是睡覺。不過,看看書調劑一下亦十分暢快。
  既然要看,就看新鮮的《梁羽生散文》吧。
  《梁羽生散文》裡五花八門,有歷史、棋話、戲曲、遊記,還有書話、武俠因綠,各式各樣。
  讀散文集很難做筆記:天南地北皆可入文,內容駁雜,除非有大而化之的功力,否則只會落得零碎無章。
  可有一點不得不記:現在隨手拿起來讀的時人散文集,若非本身內容吸引,看了兩三篇我就再沒有心情繼續。但是讀《梁羽生散文》,雖然各篇並無關聯,但竟然令人有追看下去的興味。這就是功力。

(三)

金庸說部情節   書展裡還買了幾本書。
  董培新的《金庸說部情節》算是頗意外的收穫。不是特別想買,但隱約對這位畫家有點敬意。他一直想為金庸小說畫插圖,但因各種因緣(限制不也是一種因緣嗎?),居然等了幾十年才提筆畫,才開展覽,才出畫集。

(四)

蒼涼的獨白書寫《寒食帖》 靈魂的史詩《失樂園》

  另外兩本是 Net and Books 企劃的「經典 3.0」:《蒼涼的獨白書寫--寒食帖》和《靈魂的史詩——失樂園》。
  書展前,《蒼涼的獨白書寫——寒食帖》已有幾篇文章刊載於聯合報副刊,讀過後我才留意到這本書。我的字一般,但書法似乎是一條隱而不現的癮:總想學寫,也想學看。既然書展有折扣,那就不妨滿足一下自己的癮。
  《靈魂的史詩——失樂園》是搭單的。當時「經典 3.0」出了十本經典,風聞《失樂園》多了,興趣自也大了。
  這段時間(就是書展至今),飛快的看過了《靈魂的史詩——失樂園》和《末世的愛情標本——三言》的導讀。

  「經典 3.0」是套有心的系列。目前已出版了廿多冊:

  書名 經典 原著 導讀
001 什麼是幸福 戰爭與和平 托爾斯泰 王安憶
002 夢幻之美 聊齋誌異 蒲松齡 郝譽翔
003 明鏡與風幡 六祖壇經 惠能 葛兆光
004 迷人的詩謎 李商隱詩 李商隱 葉嘉瑩
005 豪宅孤女 簡愛 夏綠蒂.勃朗特 柯裕棻
006 帝國末日的山水畫 老殘遊記 劉鶚 李歐梵
007 靈魂的史詩 失樂園 約翰.彌爾頓 張隆溪
008 想像唐朝 唐人小說 白行簡等 江曉原
009 世界征服者實錄 蒙古秘史 佚名 蕭啓慶
010 蒼涼的獨白書寫 寒食帖 蘇軾 蔣勳
011 末世的愛情標本 三言 馮夢龍 張曼娟
012 茶道的開始 茶經 陸羽 鄭培凱
013 從此葡萄入漢家 史記.大宛列傳 司馬遷 葛劍雄
014 效忠與任俠 七俠五義 石玉崑 張大春
015 七賢風度 世說新語 劉義慶 湯一介
016 以德治兵者得天下 孫子兵法 孫武 王守常
017 何為大學 蔡孑民先生言行錄 蔡元培 陳平原
018 沒有王者之路 幾何原本 歐基里得 翁秉仁
019 繁華之城 東京夢華錄 孟元老 張臨生
020 明朝的生活美學 閒情偶寄 李漁 漢寶德
021 女性書寫的逃逸路線 自己的房間 吳爾芙 張小虹
022 淒麗地航向未知 白鯨記 梅爾維爾 劉克襄
023 古代中國的圖像長卷 資治通鑑 司馬光 張元
024 何以三代以下有亂無治 明夷待訪錄 黃宗羲 王汎森
025 永遠謳歌思考 沉思錄 奧理略 梁文道

(五)

躍馬黃河 兩廣豪傑 江山如畫 英雄好漢
闖蕩江湖 神州無敵 寂寞的高手 天下有雪

  還有些甚麼呢?八、九、十月,翻看了溫瑞安的《神州奇俠》。一別廿年,依然感動。
  那才是武俠小說。有血有肉有淚有情,可以和人物同喜同悲同寂寞同痛快。雖然,溫瑞安的江湖太可怕了:朋友是敵人,敵人才是朋友。

  十月的時候,有剎那,覺得自己是李沉舟。當然不是說有他那股君臨天下的氣概,或者像他如遠山含笑迷濛般融匯大自然。
  而是他假死試柳五。

  他用「死」來試出柳五的忠心——

  要走,方始發現身邊都是一班很好的同事。平日接觸不多,但感情已涓滴積存。

  當他「活」了過來時,柳五卻死了。真的死了。
  他這個試驗代價未免太大。

  不同的是,我這次走,不是要試驗同事的真情。

  想到這裡,李沉舟心頭始覺一陣辛酸,真正感覺到,柳五死了,他是最寂寞的了……
  ……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註:

  • 段(五)的引文引自《神州奇俠.寂寞高手》,主要依據舊版,即武林出版社於一九八一年冬季的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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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如獲至寶是太誇張了,但的確是件寶物。
  說的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這本書。

  近日,姊姊搬了新居,終於有了書房。
  書房,除了書,當然還是書。所以以往擠在儲物倉的書終可重見天日,而寄居家裡的書也可與主人團圓。
  趁著有些許時間,在書本回歸之前狼吞虎嚥了好幾本。
  說狼吞虎嚥實不為過,因為過了不過幾個星期,內容全都忘掉了……
  四本倪匡早期的偵探短篇:《金酋長》、《三與四》、《鬼照片》和《擒兇記》。
  也難怪我無心裝載,因為故事有點混帳。每個短篇都以神祕開局,也帶點推理,但結局都是同一模式:幕後黑手不是跨國毒販,就是汪洋大盜,不然就來幾個國際間諜,總之有錢就可以做成一切不可思議的奇情奇幻……
  說得很刻薄吧?因為我是用衛斯理原振俠的標準看這個系列的。(主角是個專業攝影師,叫高斯?)這個奇情偵探小說系列是倪匡早期的作品,他也許還沒有乘車經過衛斯理村,寫作方向究竟還沒有摸得清楚。
  若想研究倪匡的寫作史,當然少不了這些早期作品。若只是想看好書,不看也不是損失。

  但不看《撒哈拉的故事》就一定是損失。
  聽了三毛的名字好久,可是遲遲未讀她的書。這次一讀,驚為天人。
  用倪匡的話,一定歸入好看小說。
  好在哪?
  真,易讀,流暢,有趣。
  當然還有極好的中文。寫得一手好中文的不多,也不算少,但像三毛寫來讓人讀得舒服的,不容易數出來。
  讀後感評論甚麼的就不寫了,因為,應該讀原文。(也因為,懶。)
  網絡上有個好讀網站,各類小說都有,正體,直排。值得加入書籤當網上圖書館,也可先看看〈有關好讀〉一文。

連結:

  • 好讀網站:http://www.haodoo.net/?M=hd&P=welcome
  • 〈有關好讀〉:http://www.haodoo.net/?M=hd&P=about
  • 《撒哈拉的故事》:http://www.haodoo.net/?M=m&P=F459:0
  • 黃惠慎.〈倪匡科幻小說研究〉:http://etdncku.lib.ncku.edu.tw/ETD-db/ETD-search-c/view_etd?URN=etd-0715103-12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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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悶悶的。早些時,總算尚有點興致,打算讀部小說充實一下。
  本想認真讀一遍《項羽對劉邦》,但似乎太長,也太重。忽地想起《櫻子姑娘》。
  《櫻子姑娘》?是的,幾乎是上一代的小說了,說的是家仇國恨。這於我,於廿一世紀,還有甚麼意義嗎?

(一)

櫻子姑娘  第一次讀《櫻子姑娘》是在英國,是 LY 借給我的。她還說,排話劇時排過其中一段,書上還有鉛筆打的記號。
  小說我一向看得快,只要好看,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也會一口氣讀下去,看不明弄不清的就隨看隨跳,可以想像,我甚至連結局都不會記得牢。當時,《櫻子姑娘》給我的印象,就是好看,但好看在哪,今天卻說不上來了。

  《櫻子姑娘》以抗日戰爭作背景,作者借一群學生表達各種對戰爭的看法——有主戰的,有折中的,有反戰的,有逃避的。在〈自序〉裡,徐速說:「容忍,諒解,承認人性中的黑暗面與光明面,才能認識戰爭仇恨給我們的教訓,才能欣賞和平愛情的價值,才能在這些矛盾關係中尋找解決的先決條件;這樣,本書所提出的問題〔指作者希望在這部創作中,給戰爭、和平、愛情、仇恨的矛盾關係,找解答,求真理〕,才不致落空。」
  抗日戰爭,大概是一九四零年二次世界大戰之時。我很怕讀近代史,怕它太近,怕它太實在;尤其是中國史,那是用血編寫的。清末開始就是動盪的世代,一幕幕都在上演人性的醜惡。中國最可憐的,就是人多。

  在網上看人家的文章。許南山這樣寫道:「這些人物的悲劇都是民族的仇恨造成的,那麼,在這部小說中,作者是用什麼力量去克服這種狹隘的家仇國恨呢?愛,櫻子姑娘的那種無私的愛,令所有的人物都相形見絀,所以作者借小說中的人物之口宣稱『仇恨終於在愛的力量下屈服了』。」櫻子的父親是日本憲兵隊隊長,代表侵佔中國的日本皇軍,所以櫻子到學校插班,絕對不可能為人接受,只有被戲謔侮辱的份兒。奇怪的,是她沒有遭洗腦式的教育,中文的學問甚至比同學更好。我也弄不清楚櫻子是否明白父親的所作所為,但她明顯願意幫助她的中國同學。
  《櫻子姑娘》找到解答,求到真理了嗎?只怕沒有。聽說(真人真事來的),有一對戀人,男的是中國人,女的是日本人。日常交往當然沒有問題,可惜他倆都是學問型的人,喜歡探究事物,話題難免會轉到中日歷史。男朋友力斥日本皇軍殘害中國人,女朋友受的教育卻沒有這些歷史。這根刺不好挑,只好分手。情愛雖說不上大愛,但似乎未能為他們加添一點點包容。
  戰爭大多都源自貪念:酒色財氣,而戰事一起,仇恨自然孳生。愛情和寬恕通常都是參考答案(model answer)。與其要無辜的人終日去愛去寬恕,根絕人性的貪念不是來得更治本嗎?可恨人性本惡,貪念與生俱來,要教也無從教起。《三字經》當然經典,但若然「人之初,性本善」,人又哪需要教呢?教,因為人會「自然地」變壞。然而世界本無善惡,是甚麼習氣使人不同呢?還不是因為人自己變壞了。既然人變壞了,誰還知道人之初有多良善呢?
  忽然發起牢騷來了。

(二)

  今次看,依然覺得好看,也依然看得快。第一人稱的「我」,究竟有沒有名字呢?

  《櫻子姑娘》成書於一九六零年,無綫於一九八一年將之改編為電視劇《烽火飛花》。
  烽火飛花,戰火中,櫻花飄零。
  電視劇怎樣解決小說中的「我」呢?我雖然看過,但當然都忘了。是加插一個人,還是索性刪減角色呢?

(三)

  當年的電視劇主題曲是煇黃的天下。

河山滿目烽煙起 神州漫天風雨飛
雄獅醒覺顯威風 決心拚生死

縱有熱愛熱情兒女事 忍心不記起
獻上熱血熱腸男子氣 犧牲小我見仁義

人生性命本可貴 情痴亦一世回味
為保家國肯輕拋 兩者都不記起

鄭少秋.〈烽火飛花〉
顧嘉煇曲.黃 霑詞
無綫電視劇《烽火飛花》主題曲

  自問記心不壞,但這首歌竟然完全沒有印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還好,有《家傳戶曉》CD,就當舊歌新唱。

  維基百科這樣評論:頗有動盪時代下家國愛情兩者抉擇的氣魄。(這類主觀的評論似乎不該是維基百科的語調。)
  說的也是。尤其是由鄭少秋主唱。

  歌詞滿是相對。先來一對對聯(歌詞上的,不計平仄),以河山烽煙神州風雨建立氣勢,雄獅順勢登場——不過小說並沒有中國甦醒的情節。
  第二節和副歌相類,既談生死(犧牲/性命),亦提愛情(兒女事/情痴)。最後一句呼應開端,為家國拚生死。
  最愛副歌的對聯:熱愛熱情兒女事,熱血熱腸男子氣。一般熱,程度有高低。

  除了舊歌可新唱,聽歌還可以學中文。
  聽出古怪:鄭少秋唱的明明是「決心本生死」,為甚麼歌詞都作「決心拚生死」呢?是筆誤嗎?
  想了好久,才想起要查字典。原來,「拚」音「判」。「拼命」不單是寫白字,也是讀白字。而讀若「本」,也該是口語上的變化。
  依此推想,廣東話「本咗條老命都要……」查實就係「拚咗條老命都要……」淨係廣東話都仲有排學。

延伸閱讀:

  • 許南山.〈人啊人,用什麼消弭家仇國恨——讀徐速的長篇小說《櫻子姑娘》有感〉,http://www.hongkongwriters.hk/node/37
  • 發哥哥兩篇對徐速的記敘:〈徐速小論〉、〈《當代文藝》與徐速〉,http://yvonne-frank.blogspirit.com/tag/%E5%BE%90%E9%80%9F
  • 錢文忠.〈今天,我們為甚麼還要讀《三字經》〉,http://big5.xinhuanet.com/gate/big5/news.xinhuanet.com/book/2009-02/09/content_10785158.htm
  • 徐祖德.〈併.拼.拚〉,http://hk.myblog.yahoo.com/jw!xlrVBCqaFRlvpN9nhmIFTrWPLm2GE3s-/article?mid=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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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鼎梟雄——曹操  今天重讀了吳昆財的《革鼎梟雄——曹操》。
  早陣子寫完赤壁,又讀了幾回洛神,不禁勾起對三國的興趣來。隨手拿起的就是這本小書,袋裝本,相當方便。

  這本書屬「歷史爭議人物」系列。論爭議,曹操絕對榜上有名。
  他起初為官,甚願匡扶漢室,可是眼見朝廷積弱不堪,於是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甚至早袁紹一步接來已無權力的漢獻帝,「挾天子以令諸侯」。他臣而不臣,當受爭議。
  他愛才,只要有才能,就算德行有虧,他都願意起用;然而,當他發現手下比自己強,他也會借故誅殺,毫不憐惜。他用人而疑人,當受爭議。

  革鼎,周易卦象。《周易.雜卦傳》:「革,去故也;鼎,取新也」,「革故鼎新」就有破舊立新之意;「鼎革」亦借指改朝換代。作者在前言裡拿曹操和一些開國皇帝比較:朝代更替,不都是篡來的嗎?周武滅商紂,李淵李世民滅隋,還有趙匡胤滅後周。至於性情殘酷,是否又比得上玄武門之變的骨肉相殘呢?作者說:

  曹操一生當中最大的『敗筆』,是他深深地刺痛了中國人虛偽的內心,他赤裸裸地掀開了中國人的假面具。他的魏武三詔令,分明就是要與儒家虛假的仁義道德劃分界線……這種公然向中國禁忌挑戰的代價是,他要承擔所有中國人的罪惡,為那些造作的中國人作代罪羔羊。

  聯合報早幾天有篇文章,借電影《赤壁》論及曹操的書法。當中有段資料很有趣:「甚至到了宋朝,還是有人學曹操的字體,這說明曹操的歷史評價到了宋朝其實也還不壞,因為,學曹操字的,大有來頭,是有名的大學者朱熹,朱熹是儒家理學大家,是道德、人格、學問的典範,在極端講究禮法的宋朝,朱熹這樣的人,斷不可能去學一個『亂臣賊子』的書法。」1

  都說成王敗寇,要是赤壁之戰曹操打贏了,還會有三國,還會有諸葛亮,還會有三國演義嗎?
  曹操,三國的靈魂人物,可以說的還有很多。只是我歷史太弱,翻來覆去都寫不出甚麼來,唯有東拉西拼。也許將來能夠寫篇像樣的。
  但這個因著鸚鵡襲港的假期就這樣過去了。

註:

  1. 侯吉諒.〈書法赤壁——曹操的書法〉,聯合報 2008-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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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風箏的孩子  看完《追風箏的孩子》。
  好久沒有看新小說,翻譯小說就更久了。
  知道是暢銷書,但還是提不起勁兒,倒是同事借給我才肯看的。

  我其實不懂鑑賞小說,實在連欣賞都不大懂,是倪匡筆下「看熱鬧」的一類讀者。
  但還是手癢,看完後總想寫點東西。

(一)

  這本小說到手之前,已經傳閱了好一段時間,聽說有位同事不幾天就讀完呢。隨意在網上瀏覽,不難碰到「一開始就停不下來」的讀後感。而我,每兩三晚讀三兩章,花了幾個星期才看完。始終沒有追看下去的衝動。
  這也許是因為小說初段的文筆翻譯味較濃。想是譯者開始動筆不久,不大習慣情節的推進吧,而且我也消化不來太多關於阿富汗的資料。大部份書評的重點都是「要知多點阿富汗就不可錯過這部小說」,但我既然只看熱鬧,那些資訊無疑令我覺得繁瑣。
  但一路讀下來,卻發覺,越往後看故事越見精彩。現在回想,基本上小說的前半部就是為了結尾而舖排出來的(!),前半部不少情節是後半部的影子。
  阿塞夫。前半部,他還小的時候侵犯哈山;後半部,他手執大權的時候侵犯哈山的兒子索拉博。一本書只得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顯然是作者的悉心安排。
  前半部阿米爾眼白白看著哈山受辱,後半部他拚死救出受辱的索拉博。
  哈山和阿米爾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哈山天生的兔唇得手術改善,阿米爾的嘴巴卻因手術而留有疤痕。
  當然還有阿米爾的心願:「我雙手沾滿哈山的血;我祈求真主不要讓我這雙手也沾上他兒子的血。」
  甚至連阿米爾的父親,「一個在兩半之間被拉扯的人」,都是結尾的伏筆:阿米爾是一半,有名份受認可,也是父親罪孽的化身;哈山是另一半,無名份無特權,卻是父親高貴的遺傳。
  歷史在重複,小說也在重複。
  要等。等到最後,才感受到小說的魅力。

(二)

  小說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自然是「為你,千千萬萬遍。」但我留心的卻是:「允諾孩子是危險的事。」說這話的,是大使館的雷蒙.安德魯。故事證明他沒有說錯,因為索拉博以為阿米爾騙他,狠心割脈自殺。
  為甚麼允諾孩子危險呢?我想,因為小孩子年紀小,以為世界是黑白分明的。
  世界當然不是黑白分明的,甚至不只是兩極中有灰色地帶,而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人大了,漸漸認識事情難盡人意,好心會做壞事,毒藥會披糖衣。但小孩子還未懂世界的弔詭大人的苦衷,只知道勾過手指就作數,哪會想到大人的承諾要用合約法律來維繫呢?
  尤其是索拉博,因為他爸爸是高貴的人。阿米爾在他無助的時候前來拯救,到這個徬徨的孩子開始信任他的時候,他又應允得如此斬釘截鐵,小小的索拉博怎能接受這個承諾有變呢?

(三)

  追風箏的,有哈山,有阿米爾。
  究竟追風箏的,是人,還是孩子呢?

20080724: 星期六剛巧讀到陶傑一篇淺述歷來「黑暗的」奧運會(〈記憶的陰暗角落〉,Clip,Issue 007),其中一屆就是八零年的莫斯科奧運。那一年,很多國家追隨美國,杯葛前蘇聯入侵阿富汗,就是出席的國家也以奧運會會旗代替國旗。讀著才記起《追風箏的孩子》前段提過那些「俄國佬」。互聯網資料顯示,雖然有達六十四個國家杯葛那年的奧運,但有趣的,是大家在這邊廂替阿富汗抱打不平,阿富汗卻在那邊廂當參賽國。
陶傑又提及林子祥的一首歌;當年大家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呢?

莫斯科 新姿態新景況
新風采 新氣象 充滿紅場
Moscow 歡呼似歌聲唱
火把似旭日亮 驅去嚴寒

它竟解去了似鐵冰霜
它竟充滿了鳥語花香
它竟激發了友愛之光
如換上自由的新裝(全為了健兒心中理想)
Hay Hay Hay Hay!

Moscow Moscow 精英早已天下藏
今天公開的較量 Wo Ho Ho Ho Ho Hay!
Moscow Moscow 聲嘶呼叫心若狂
聲聲鼓舞心向上 Wa Ha Ha Ha Hay!

Moscow Moscow 高峰等那好手創
新績舉世都仰望 Wo Ho Ho Ho Ho Hay!
Moscow Moscow 掌聲響似天上雷
歡呼聲似海裡浪 Wa Ha Ha Ha Ha!

莫斯科 得失處之自然
多參與 多鍛鍊 心意向上
Moscow 今天也許失意
他朝也可較量 只要自強

林子祥.〈世運在莫斯科〉
R. Siegel 曲.鄭國江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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