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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朋友總愛說我書看得多。那當然是溢美之辭。
  我愛逛書局,流連圖書館,有時甚至會肆意買書。加之我又不愛動,在家又不打機,難怪大家好心給我想活動。

(二)

積風集  又是流連圖書館,這次借來了《積風集》。自從在書局翻過《積風二集》,就有點記掛,想好好讀讀。後來某講座某講員推介星期日的明報副刊(記住是星期日),我不期然又想起郭梓祺;郭梓祺先生的文章就寫在明報的星期日生活。

(三)

  自序寫得明白,說「慶幸一早發現自己不是才華洋溢的人,比較適合寫評論」。筆下文字果然四平八穩,教人看得舒服。
  書分三部,「這裡的書」、「那裡的書」、「發光的電影」。我看戲遠少於看書,癮頭也小,所以就略讀了最後一部。

  「這裡的書」和「那裡的書」裡評介、旁及的書名篇名,也許有上百個。我翻過讀過的沒有十分一,即使加上聽過的也不及三分一。最本事的已要數當年修讀〈藝術翻譯〉一課時,像郭梓祺比較過《蘇東坡傳》的兩個中譯——我還要只是比較其中一章。

  本來,要認真讀書話,就應該把評介書目好好讀一遍,再比較心得,繼而互相發明。僅看評論,不但負了原著,也負了說評人。
  只是,容我偷懶,(暫)不讀原著。
  不過,沒讀過原著,看完書評又哪有甚麼可寫?
  不如寫點別的。

(四)

  看過「這裡的書」和「那裡的書」,隱隱覺得滲著一種態度。先引書中幾段文字:

回到〈逍遙遊〉的小大之辯。西晉的郭象注莊,謂大鵬與小鳥雖殊,但只要各當其分,便同樣逍遙,無所謂高低勝負。……「正因為鳥兒自知不是大鷹,才沒有用力把肺都唱破了;所以輕輕歌唱,也所以感人。」不論蔡志忠或時報出版社,其實都在輕輕歌唱。蔡志忠做好了轉化和啟蒙,時報做好了編輯與注解,都在自己的位置,各安其分。

〈鳥兒在輕輕歌唱〉

"There is something comic about great lives, but the comedy does not diminish them; on the contrary, we are the ones who feel small." 這大小之辯很有意思:沒有可以拿來嘲笑的大鵬,斥鴳就成不了斥鴳。知道自己的位置和有限,大鵬是大鵬,斥鴳是斥鴳,也是種安分守己,能做到亦不容易。

〈從沙林傑到訃文〉

結果又八成不了一流劍客,卻成了一流說書人,讓後代都知道宮本武藏這個一流劍客;雖然還是不及宮本武藏勇武,他卻令更多人知道宮本武藏有多勇武。就這樣,又八終於發現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成人之美,成人成己。……任他們再努力,又八也不可以是宮本武藏……這不是認命。這也不要緊。能夠拿出勇氣面對限制,找尋屬於自己的位置,或許也是一種安身立命。

〈你也不可以是宮本武藏〉

  安分守己,安身立命。

  先說說第一二段文字提及的大鳥和小鳥,是《莊子內篇.逍遙遊》一則寓言的主角。故事說,天下極北之地有隻大鳥,喚作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拍翼就可以乘風直上九萬里。斥鴳是隻小雀,看見大鵬振翅,就嘲笑說:「你要飛到哪兒去呢?這個天空我飛一飛跳兩跳就得落下來。在枝間翱翔翱翔,不就已是飛行的極致了嗎?你還想飛去哪兒呢?」莊子說這就是小和大的差別所在。

  郭梓祺似乎很喜歡這則寓言。他在自序裡說自己「比較適合寫評論」,也就是找尋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也就是在輕輕歌唱。
  俗語說:「十隻手指有長短。」人雖有高矮肥瘦,但只要各當其分,就沒有甚麼不好。

  詞典給安分守己下的定義,離不開安守本分,也就是安於命定的本分,只做分內事,規規矩矩不越軌。
  那大概就是「我會做好呢份工!」,竭力達到上司、老闆,乃至顧客的要求吧。
  每個人都有本分,都有位置,認得清,守得穩,不貪高,不貶低,應該就是大小之辯著眼之處。

  不過,我愛《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的釋義:安守本分,堅持原則。
  我這樣理解:一個人真正的本分,就是原則。原則,才真是命定的本分。堅持原則才是我們應盡的本分。
  我想郭梓祺也會這樣想。

(五)

  在〈遲來的拯救〉中,郭梓祺複述了幾句余英時教授為汪精衛《雙照樓詩詞藳》寫的長序,說汪精衛本質上應該是個詩人,卻不幸碰上了權力的世界,悲劇因此注定。
  這樣看來,汪精衛的悲劇,顯然源於他守不住自己的位置。同時,他沒有堅持原則。

  算上來,我哪有資格這樣說,畢竟,沒有堅持原則的人多的是。一旦大事當前,難保我不是其中一個。

多此一記:文中提及的原則,不是言人人殊的做事方式,而是那些合乎「普世價值的理念」。在儒家來說,是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等等等等,在現代社會來說,是人權、自由、平等、民主、博愛、公義等等等等。籠統地說,大抵就是良心。

多此二記:始終想記下馮睎乾這篇文章——〈一句話為馮敬恩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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