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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年是二零一一年。
  一百年前,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革命黨於武昌成功起義,推翻滿清帝制,也就是中華家天下帝制。史稱辛亥革命。
  同樣在一九一一年,香港大學創校。
  每一年都是某日子某事件的某週年紀念。例如,今年也是中國共產黨建黨九十年。

  翻天覆地的一段近代史到了第一百個年頭,自然有一大堆份量重甸甸的著作和記述出版,講座和展覽當然也有不少。要我啃這些書本實在沒甚麼把握,只好東張西望,看一些辛亥、民國的周邊資料。先是歷史博物館的《辛亥革命百周年展》,接著是丁新豹教授的〈民國乃敵國也——辛亥革命一百年反思清遺老問題〉講座,再接著是香港話劇團的《遍地芳菲》。
  除了《百周年展》稍與革命主軸相關,〈遺老〉和《遍地芳菲》實在周邊。所以,這篇文章寫的也很周邊。

(二)

  一百年前是怎樣的光景呢?
辛亥革命百周年展 (2011) (淡淡的書卷味 - 看戲 - 辛亥革命的二三事).jpg  《百周年展》的場刊簡介這樣寫道:「回顧晚清最後的十年,既有『自下而上』的革命活動,亦有『自上而下』的改革舉措……一九一一年五月朝廷推出的兩項新政——皇族內閣及鐵路國有,令支持者倒向革命陣營,清政府盡失民心。」內頁繼續說:「戊戌政變後,康有為、梁啟超在各地華埠創立保皇會,高舉『保皇救國』的旗號。與此同時,革命陣營則主張武力推翻清朝,以民主共和取代帝制。晚清政府未能挽回頹局,隨著一九零八年光緒帝去世和一九一一年皇族內閣成立,不少人對清廷絕望,革命成為救國的不二法門。」
  新政「皇族內閣」是保皇會鼓吹君主立憲的產品。康有為推動變法,最終目的是想中國成為君主立憲的國家。戊戌變法雖因慈禧的阻撓而失敗,但清廷似乎感到要有點作為,決定「預備立憲」。君主立憲制也許不是壞事,但王公貴胄居然藉立憲之名而行集權之實,成立了一個以皇族佔據的內閣,由滿人掌管重要事務。這種「君主立憲」無疑把稍為寄望清廷有一番作為的一派趕往革命陣營。1

  與《法國大革命》相比,歷史博物館這一回的《百周年展》似乎失色了。
  兩次都算不上十分期待,不過想看看罷了,可是看完了《法國大革命》,至少興致勃勃,想為家裡的書櫃添置一套世界史,填補一點空白;看完《百周年展》卻就像沒有看過一樣,連提筆一記也懶。當然,我得承認,自清末民國開始的那段近代史我一向沒有興趣,那是太黑暗太悲苦太殘忍太可憐了(恐怕還有一點點恨——恨大清太羸弱了)。

  印象中(參觀展覽至今已有四個多月)展覽的著眼點有二:其一是展示與辛亥革命直接相關的事物,其二是「香港在革命事業中的重大貢獻」。
  展出的事物包括十八星旗、各類勳章、手令、黎元洪的軍服,甚至選舉臨時大總統時的唱票。這些東西的歷史價值無疑無可估量,但與我似乎有點疏離:畢竟辛亥革命背後是一段血淚斑斑的歷史,這一切革命硬件並不能撩動我的情緒,就連漣漪也沒有。
  至於「香港在革命事業中的重大貢獻」,大多是說孫中山在香港西醫書院以首名畢業,又或者提及不少香港商人以金錢資助革命事業。我懷疑看一齣真假相間的《十月圍城》會更加教人熱血沸騰。不過,要一記的是,「一九二三年二月二十日,孫中山先生前往香港大學作公開演講,期間提到他的革命思想源自香港。」

  但我實在寧可多看一遍《遍地芳菲》。

(三)

  看香港話劇團的《遍地芳菲》,也是機緣巧合2吧。

  《遍地芳菲》是杜國威的作品,寫於一九八八年,故事圍繞與辛亥革命同年的黃花崗起義。
  菲,形容花草茂盛美麗。用來做劇名,因為杜國威覺得中國人像草:

中國人是草!
慣性卑躬、低賤,任踐踏任摧毀也不哼一聲!
中國人是草!
繁殖又繁殖,不厭其「繁」,「希望」隨生生不斷蔓延。
中國人是草!
剛毅頑強,勇敢不屈,面對劣境依然茁長,展露青蔥。
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國人!
有泥土的地方就有草!
遍地芳菲,站著千千萬萬中國人,
問著自己,是否真真正正一個「中國人」!

《遍地芳菲.引言》

遍地芳菲 (2011) (淡淡的書卷味 - 看戲 - 辛亥革命的二三事).jpg  故事有真實的人物。場刊說,黃興、林覺民、喻培倫、溫生才、譚人鳳真有其人。而其實,清廷的孚琦、孚正、張鳴歧、李准同樣真有其人。連羅𨧤、羅諫、黃一歐等都是真的。3
  故事有真實的內容。辛亥年三月初十,南洋華僑溫生才私自行動,打算行刺水師提督李准,怎料誤中副車,居然打死了廣州將軍孚琦。能夠殺死位高權重的孚琦本來不壞,可是他這次刺殺行動,無疑驚動了地方政府。兩廣總督張鳴岐下令嚴查革命黨,李准亦先後調動五營兵入城。縱使情況甚為不利,同盟會眾人依然認為不容改期,決定如期於三月廿九日起義。原先策劃分十路進攻,後因人手、槍械不足而被迫改為四路。哪料到起義當夜,只有黃興一路發難,亦由於李准早有預備,革命黨無法抵抗,起義終告失敗。

  至於虛構的,就是主角徐保生的故事。他是羅𨧤影相舖的伙記,也是革命黨人。
  羅𨧤經營的影相舖其實是同盟會在廣州的基地。溫生才行刺後,孚正懷疑羅𨧤身份,於是入影相舖搜查。怎料羅𨧤等人發難,立時軟禁了孚正。孚正失蹤,影相舖自然會遭查封,於是徐保生提議藉自己成親,把藏在影相舖的軍火用花轎轉運至徐家。徐家之後亦成了同盟會的大本營。

  有說杜國威的劇本都是催淚的。《遍地芳菲》也是。
遍地芳菲  那一場,保生跪在門外,求娘親讓他為國捐軀。同盟會在徐家開會的那一夜,保生媽赫然發現兒子加入了革命黨——革命黨人似乎就是死人的代名詞。不論是讀著劇本,還是看著話劇,保生那一段話同樣教我心頭一震。「亞娘你開門啦,我唔想㗎,佢哋都唔想死㗎!……你時時教我……做人要對得住良心,而家就係個『良心』話畀我聽,我唔可以睇住個個中國人受苦難,睇住自己國家搞成咁都唔理,亞娘!……佢哋都係有爺生有乸教㗎,唔可以睇住人哋送死,自己就匿埋一便唔開心成世……

  就就就算這段對白是為催淚而編寫的。但讀著林覺民親筆的〈與妻訣別書〉同樣震憾,甚至猶有過之。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羶,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憶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嘗語曰:「與其使我先死也,無寧汝先吾而死。」汝初聞言而怒;後經吾婉解,雖不謂吾言為是,而亦無辭相答。吾之意,蓋謂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嗟夫!誰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憶後街之屋,入門穿廊,過前後廳,又三、四折,有小廳,廳旁一室,為吾與汝雙棲之所。初婚三、四個月,適冬之望日前後,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汝並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及今思之,空餘淚痕。又回憶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復歸也,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見告,我願隨君行。」吾亦既許汝矣。前十餘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語汝;及與汝對,又不能啟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勝悲,故惟日日呼酒買醉。嗟夫!當時余心之悲,蓋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時勢觀之,天災可以死,盜賊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汙吏虐民可以死,吾輩處今日之中國,無時無地不可以死,到那時使吾眼睜睜看汝死,或使汝眼睜睜看我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離散不相見,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試問古來幾曾見破鏡重圓?則較死為尤苦也。將奈之何!今日吾與汝幸雙健,天下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願離而離者,不可數計;鍾情如我輩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顧汝也。

  吾今死無餘憾,國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依新已五歲,轉眼成人,汝其善撫之,使之肖我。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則亦教其以父志為志,則我死後,尚有二意洞在也。甚幸!甚幸!

  吾家日後當甚貧;貧無所苦,清靜過日而已。吾今與汝無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遙聞汝哭聲,當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則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電感應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實。則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汝旁也,汝不必以無侶悲!

  吾平生未嘗以吾所志語汝,是吾不是處;然語之又恐汝日日為吾擔憂。吾犧牲百死而不辭,而使汝擔憂,的的非吾所思。吾愛汝至。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卒不忍獨善其身!嗟夫!巾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汝可以模擬得之。吾今不能見汝矣!汝不能舍我,其時時於夢中得我乎!一慟!

  家中諸母皆通文,有不解處,望請其指教,當盡吾意為幸。

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 意洞手書

林覺民.〈與妻訣別書〉4

  慚愧的是,一直到了寫這篇文章時才知道有〈與妻訣別書〉。真真一字一淚。
  不少人都覺得《遍地芳菲》沒有插入〈與妻訣別書〉無疑是有點可惜的。劇中的林覺民一直都是講大義的人,正如少卿說的:「保生同我講幾日,你﹝林覺民﹞幾句就講晒出嚟!(望著傻兮兮的保生笑)」可以想像這時林覺民一定想起行將生離死別的妻子。再推回第一幕,林覺民首次出場的時候:「看著此雙小情侶,面露微笑。」自然也把自己和意映投射在他倆身上。
《遍地芳菲》的舞台藝術  正如飾演林覺民的潘燦良寫道:「……劇作都以相當的篇幅表現出林覺民的領導能力與對革命事業的高度智慧,但反而在他這個感情弱點略為蜻蜓點水地輕輕帶過。」林覺民的感情弱點,就是為了起義,除了不惜犧牲性命,還要付上離別妻兒的代價。不過,「編劇……把這份愛情灌注到劇中徐保生和少卿這對年輕愛人身上。以相當的篇幅和細膩的夫妻之情、保生和母親的骨肉之情來同步拼湊出林覺民的感情痛傷。」
  當然,林覺民和徐保生的背景各異,一個是留日學生,一個是鄉下老粗,二人在「摯愛」和「國家」之間的拉扯到底不盡相同。但一如潘燦良所說:「……應視保生和林覺民在劇中可以戲劇理論意識中視為同一人的兩面」5,劇作如此處理,把林覺民的感情線抽出來,從另一角度看,反而可以全力描繪他的才幹,尤其是兩度與孚正針鋒相對。

  一套劇可以叫我們想像、反思。
  杜 Sir 執筆之時身躺病榻,曾夢見自己是個受傷烈士,在拚命奔前吶喊。這個「夢境」雖然教他汗顏(自比烈士),卻也給了一點啟示:「了解到要寫一個真摯的歷史故事,實用不著刻意去肩負甚麼歷史使命或包袱,也不用誠惶誠恐地去求證歷史事實。」他接著說:「辛亥革命那年代,是中國人苦難的年代,當時的中國人既無助又彷徨,既夢想又妄想。那是一個無論失望或希望都教人無奈的年代!我要寫的實是辛亥革命那年代的人情,而不是辛亥革命的史實!」

  看戲的個多月前,我聽了丁新豹教授的講座。說的是史實。

(四)

  丁教授是前香港歷史博物館總館長,現為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客席教授。據泳忻說,「佢好勁!
  正值辛亥革命一百年,來到城中讀書會,丁教授就談一些和辛亥革命相反的東西。題目挺有趣,是滿清的遺老。

  改朝換代之後,有一些人依然忠於前朝,寧可反抗、隱居,也不願另事新朝,這些就是遺民,年紀大的就喚作遺老。
  講座上,丁教授先點出文人一向敬重明朝遺民,認為他們不出仕異族有氣節,志行高潔。然後轉到清遺民身上。
  清遺民基本上是和革命黨對著幹的,「民國乃敵國也」一語就是出自遺老鄭孝胥。既然是大清朝臣,民國自然是敵國,自己也就是遺民。可是在世人的目光裡可就差得遠了。明遺民,對抗的是滿人、蠻夷,高風亮節;清遺民,對抗的是漢人,那簡直就是漢奸了6。然而當時大清已亡,民國已立,他們仍然堅持當遺民,有些後來甚至參與宣統復辟、偽滿州國等玩意,難道他們看不出大勢已去了嗎?

  清遺民也並非全都是高官厚祿的,康有為和王國維就算不上。據楊照說:「……康有為之所以地位突出,因為他背後有『戊戌變法』的經歷。他至少參與過改革清廷以求救中國的理想活動,並因此而付出生命代價,可以和後來瓦解崩潰的政治體制拉開一定的距離。遺民團體中,最是受到外界尊重的,首推王國維,不只因為他在治國學上,用新觀點得到傑出成果,也因為他相對年輕,清亡之前不曾從朝廷得到任何好處,加入遺民團體是出於羅振玉的拉攏,以及一九二二年後擔任溥儀廢朝的『南書房行走』。」
  縱使有康有為和王國維等人,也扭轉不了大家瞧不起清遺民的心態。這大概是中國的傳統習慣,丁教授說:「只要認為道德操行有問題,即使藝術造詣有多高明,也不看作一回事。」7前面提及的鄭孝胥就是書法大家,工於楷書,而羅振玉則是金石名家。他們學識淵博,不會不知滿清腐敗無可救藥,那為甚麼還要當清遺民呢?楊照認為,「這樣的『遺老』們,身上擔負了跟滿清政府一起敗壞中國,使得中國飽受外國欺侮的責任。不願也無法跟滿清劃清界線,也無法用任何方式否認滿清的失政,注定了使得他們的立場很難取得信任。」

  丁教授也指出了另一些思考方向。最主要的,就是他們看見革命成功、民國成立以後,各地軍閥割據,連年混戰,中國的混亂程度史無前例——絕大多數碉樓就是民初時候興建的8。我猜這和滿清覆亡得太快,民國政府的制度又尚未能上行下效有關。期間又有袁世凱當上臨時大總統,轉而推行洪憲帝制,過了三個月的皇帝癮。有兵的人爭權,無權的人則無秩序,這一切都令中國陷入亂七八糟之中。這些飽讀詩書的清遺民覺得眼前光景全拜革命所賜,自然反對革命、反對民國。他們認為只有恢復帝制,重施中國老祖宗儒家的禮教方法才是最好的。依此估計,遺老的「老」不但指年紀大,恐怕也調侃他們思想古舊。9
  於是,清遺民努力維持傳統,盡力做到君君臣臣。宣統退位後不再是皇帝,但仍然可以住在紫禁城,每一年壽辰,這一班大臣都會上京賀壽,就算不能親身朝見,也會在家裡對畫像祝賀一番。一九二二年冬,十六歲的溥儀與婉容結婚,因根據優待條件,尊號不廢,所以溥儀結婚仍稱「大婚」。天子大婚,當然是頭等大事。當時就請來了京劇大師梅蘭芳和楊小樓到漱芳齋演戲三天,最後一天上演的是新劇《霸王別姬》。《霸王別姬》是齣悲劇,據說虞姬自刎一幕真切動人,散戲後觀眾仍然抽身不得,這教王公舊臣視為不祥之兆,後來溥儀被趕出宮去,遺老中就有人認為是應了這不祥之兆。10
  是否不祥之兆自然不得而知,這些儀式也都只是表面的,遺老實際的行動應該離不開支持宣統復辟或者成立偽滿州國。然而,即使如此,革命洪流已經把滿清皇朝沖去了這麼多年,再也回不去了。有些遺老生活在租界11,另一些就南來香港傳揚國學12,就像香港大學中文系的首任系主任賴際熙。

(五)

  三則周邊感想終於寫完了。想寫的大概都寫了,沒有寫的不是忘了,就是寫不了。忘了寫的自然沒有例子,至於寫不了的,隨便一想,就有話劇的評賞,諸如選角、佈景、燈光等基本舞台元素。
  就算寫了下來的,實在也沒有甚麼。歷史事件也許可以一堆堆搬字過紙,可是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鑑戒就只好欠奉了。

  最近又讀到李澤厚就「告別革命論」接受的訪問。李澤厚以哲學思想來看歷史,有別於傳統的讀史方法。他提出了好些假設:「如果她﹝慈禧﹞早死十年就好了,戊戌變法就成功了;如果她晚死十年也好了,就不會有辛亥革命了。」他認為要是慈禧未死,清政府就不會蠢得成立皇族內閣。縱使慈禧專政,只要有時間,她未嘗不可以令滿清過渡的。「……最壞的是無政府。無政府是甚麼?就是任何人可以殺任何人。清政府垮台以後,尤其是袁世凱去世後,中國不就是陷入了長期的軍閥混戰了嗎?﹝接著就是﹞不斷地革命。」13

  一百年了。中國,甚至世界,改變了多少?我們所謂的劃時代改變,其實又有多驚天動地呢?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在某個地方,也許是千億光年以外的星系,也許是萬有創造主的國度,也許是第四、五、六度空間,也許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境,一百年可能根本微不足道。人類的營營役役,恐怕微小得連芥子(芥菜種)還不如。
  還以為辛亥百年,兩岸跟香港一樣都有鋪天蓋地的活動。早幾天聽到,大陸忽然「叫停」了大型音樂劇《中山.逸仙》。也對,孫中山有多舉足輕重呢?不過是一百年前的一個搞革命的人罷了。14

後記:這篇文章拼湊自「遊館」、「看戲」、「聽講」,該列在哪一類呢?

20111015: 更正了上文——今天碰巧翻開《印刻文學生活誌》,才發現原來徐保生同樣真有其人,是黃花崗起義的烈士。

參考讀物:

  1. 《辛亥革命百周年展》
    • 《辛亥革命百周年展》場刊,2011 年。
    • 丁新豹.《香江有幸埋忠骨:長眠香港與辛亥革命有關的人物》,三聯,香港,2011 年。
    • 郭俊立、陳嘉儀、秦天南(編).《十月圍城》,快樂書房,香港,2009 年。
    • 葉曙明.《重返辛亥現場》,商務,香港,2011 年。
    • 張 鳴.《辛亥:搖晃的中國》,中和,香港,2011 年。
    • 戴鞍鋼.《新編晚清史》,中華,香港,2011 年。
  2. 〈民國乃敵國也——辛亥革命一百年反思清遺老問題〉
    • 林志宏.《民國乃敵國也:政治文化轉型下的清遺民》,聯經,臺灣,2009 年。
    • 前清遺老國學貢獻香港〉,《香港商報》,2011 年 7 月 16 日。(按:看來正是講座的筆錄)
    • 楊 照.〈故國與民國間的緊張——評「民國乃敵國也:政治文化轉型下的清遺民」〉()。
    • 閻崇年.《正說清朝十二帝》,中華,香港,2005 年。
    • 汪修榮.《民國風流》,小倉,臺灣,2011 年。
  3. 《遍地芳菲》
    • 杜國威.《遍地芳菲》,「杜國威舞台劇本全集」,次文化堂,香港,1997 年。
    • 《〈遍地芳菲〉的舞台藝術》,香港話劇團有限公司,香港,2010 年。
    • 《遍地芳菲》場刊,香港話劇團,香港,2011 年。
    • Anna.〈回憶齊豫的歌:覺〉,《無限旅程》,http://annatam.com/chinese/qiyu/。

註:

  1. 有說籌劃內閣的攝政王載灃、慶親王奕劻有感大清回天乏術,與其任命漢人,不如安放滿人——至少滿人不會自己反自己。見葉曙明.《重返辛亥現場》。
     
  2. 所謂機緣巧合,其實和百週年沒有太大關係。年初收到香港話劇團的年度劇目,其中兩套話劇頗吸引:《遍地芳菲》和《一年皇帝夢》,都是為辛亥百年籌辦的。接著六月許,因為要為教會的原創聖誕話劇翻譯,腦海浮現了當時開始宣傳的《遍地芳菲》,於是就到圖書館借劇本。原先只想學效一下劇本的格式、行文,怎料讀著讀著,深受故事感動,便買票進場。
     
  3. 羅𨧤、羅諫:見《〈遍地芳菲〉的舞台藝術》;黃一歐,黃興長子,黃花崗起義少數生還者。
     
  4. 在網上發現了三首衍生的歌曲:李建復的〈意映卿卿〉、童安格的〈訣別〉和齊豫的〈覺(遙寄林覺民)〉。

    意映卿卿 再一次呼喚你的名
    今夜我的筆沾滿你的情
    然而我的肩卻負擔四萬萬個情
    鍾情如我 又怎能抵住此情萬萬千千

    意映卿卿 再一次呼喚你的名
    曾經我的眼充滿你的淚
    然而我的心已許下四萬萬個願
    率性如我 又怎能拋下此願 青雲貫天

    夢裡遙望 低低切切
    千百年後的三月 我也無悔 我也無怨

    李建復.〈意映卿卿
    蘇 來曲.許乃勝詞

    夜冷清 獨飲千憂萬慮 難捨棄 思國心情
    燈欲盡 獨鎖千愁萬緒 言難盡 訣別吾妻
    烽火淚 滴盡相思意 情緣魂夢相繫
    方寸心 只願天下情侶 不再有淚如妳

    (口白)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
    吾作此書 淚珠和筆墨齊下
    唉 不能竟書而欲擱筆

    童安格.〈訣 別
    童安格曲.童安格、劉虞瑞詞

    覺 當我看見你的信 我竟然相信 剎那即永恆
    再多的難捨和捨得 有時候不得不捨

    覺 當我回首我的夢 我不得不相信 剎那即永恆
    再難的追尋和遺棄 有時候不得不棄

    愛不在開始 卻只能停在開始
    把繾綣了一時 當作被愛了一世

    你的不得不捨和遺棄都是守真情的堅持
    我留守著數不完的夜和載沉載浮的凌遲
    誰給你選擇的權利讓你就這樣的離去
    誰把我無止境的付出都化成紙上的一個名字

    如今 當我寂寞那麼真 我還是得相信 剎那能永恆
    再苦的甜蜜和道理 有時候不得不理

    齊 豫.〈覺(遙寄林覺民)
    郭 子曲.許常德、齊 豫詞

  5. 見《〈遍地芳菲〉的舞台藝術》中,潘燦良執筆的〈真實的人〉。
     
  6. 有趣的是,革命口號由原先的「驅除韃虜」(興中會的誓詞)變為後來的「五族共和」(中國民國成立初期)。
     
  7. 忽然想起《桃花扇》中的阮大鋮。他是明朝宦官魏忠賢的黨羽。不過據說頗有才氣,筆下的戲曲《燕子箋》寫得很不錯。
     
  8. 碉樓主要是用來防盜。查維基百科〈開平碉樓〉:「1900 年至 1931 年,開平共建造碉樓 1648 座,佔總數的 89.9%;特別是 1921 年至 1931 年,共建造碉樓 940 座,佔總數的 51.2%。」丁教授亦曾提及民初時候碉樓起得最多。
     
  9. 這一點楊照在〈故國與民國間的緊張〉一文著墨不少。
     
  10. 見《走進紫禁城》,王鏡輪著,和平,香港,2003 年。
     
  11. 據戴鞍鋼《新編晚清史》轉述,當時寓居上海、天津、青島三地的遺老,當不下於二、三百人。遺老在租界可以繼續留辮子,用大清年號,也可僱用巡捕保護自身安全。
     
  12. 不少南來香港的清遺老擇居九龍城,為的是方便到鄰近的宋王臺憑弔,一同緬懷前朝。他們以宋帝昰、帝昺比擬溥儀,自己的丹心則有如文天祥、陸秀夫一般,算是自況。
     
  13. 見〈李澤厚:告別辛亥革命〉,《辛亥百年系列訪談》,蘋果日報,香港,2011 年 9 月 18 日。也可以看看他和劉再復合著的《告別革命——回望二十世紀中國》一書,天地,香港,2011 年(增訂本)。
     
  14. 多份報章都提及《中山.逸仙》因「流程操作問題」要延遲原定在國家大劇院的演出;香港的演出於是變成世界首演。其中蘋果日報報道:「內地時事評論員朱建國指,對孫中山的紀念同樣觸及當局敏感神經。孫與宋慶齡的愛情故事雖人所共知,但畢竟與中共倡導的主旋律不符,『聽說中宣部有通知,對孫中山的宣傳只能講他的愛國精神,不能講他的三民主義、五權分立等』。朱還透露,武漢有報紙日前因將孫中山寫成『國父』被查處;各地可豎孫中山銅像,但北京不行,『這都足以說明問題』。」報道又指:「北京十多所大學欲舉辦辛亥百年學術研討會,被無端叫停;廣州《南風窗》因刊出學者重評袁世凱的文章被封殺,主編被炒魷;湖南《瀟湘晨報》因發紀念專刊,觀點與當局不一也被封殺,主編被炒魷。」見〈中共力壓辛亥百年熱 港歌劇遭封殺/《中山.逸仙》國家大劇院首演叫停〉,蘋果日報,香港,2011 年 9 月 26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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