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寫文,怕已荒廢了。
  但到底是文字人,荒廢了也得寫下去。

(一)

  聽罷〈粵語答問〉講座,心有戚戚然。
  不知道語言學家怎麼定義母語。我爸媽的母語一定是福建話,那福建話大概就是我的母語了。但我在香港出生,自小學的就是粵語,那粵語會否就成了我的母語呢?
  但我在乎粵語,不管粵語是否我的母語。

  坊間近年講保育、講集體回憶,於是「發掘」粵語的優點,說粵語古雅,上承古代中文,是為正統,一旦滅絕,是中國文化的悲劇。
  當然,有例子支持。

  語法:一如古代,多用單字
  讀音:粵語仍保留入聲,讀唐詩宋詞又大多押韻
  用字:粵語保留不少古代詞彙

  於我,這些例證當然很有說服力,只是,在乎粵語,歸根究柢也許是情感作祟:看著近乎屬於自己生命一部分的東西消逝,實在冷靜不來、客觀不來。
  但這些例子在語言學家眼中,原來不怎樣全面,考證也不嚴謹。例如,以現存資料推演出來的周秦上古漢語與粵語毫不相同,而唐宋的中古漢語倒似潮州話。推演未必正確,但同一道理,沒有人找得到粵語和古漢語發音相同的證據。

  然後是語法。

  (1) 我食咗飯喇。ngo5 sik6 zo2 faan6 laa3[粵拼]
  (2) 我吃過飯了。ngo5 hek3 gwo3 faan6 liu5[粵拼]
  (3) 我吃過飯了。wǒ chī guò fàn le[漢語拼音]

  句 (1) 是粵語、粵字,句 (3) 是規範漢音、漢字。句 (2) 呢?是粵語唸規範漢字,在教授眼中,並不合乎語言學的規律,所以他不反對用普通話教中文,但認為學校應該教授粵語。
  我不懂的是,除了粵語,是否還有其他語言系統的說話和書寫是兩套字,讀音卻是相同的。

* * *

  粵語是方言。
  語言學者並不認為方言比通行語 lingua franca 低等。一個國家(我想是一個大地域)內的語言應該都是平等的,只是地方越大,越需要共通語。一種方言之能夠成為共通語,大多是出於政治和經濟的考量,有時涉及人口和文化,可方言的本質卻從來不是要考慮的因素。
  雖然有人說方言不應該也不可能被消滅,但既然政治可以左右共通語的選擇,那麼因政治目的而要消滅方言就實在沒甚麼意外了。
  其實,如果某一語言再沒人用來溝通,自會滅絕,方言也不例外。就算怎樣努力,最終也許只能像歷史一樣,供人憑弔。

  全球而言,粵語不是中國人的共通語,所以只會越來越少人懂。
  現實就是這樣。正如教授說,外國人想學中文,當然想學一種學了有用旳,粵語再美再雅,也不會是他們的選擇。
  粵語粵字,守得了多少年呢?

* * *

  講座的結論是灰色的:

  • 無法考證得出粵語(甚至任何一種語言)是否正統,何況所謂的正統並非一成不變,正統與否已沒多大意義,不過在擡高自己而貶抑他人罷了
  • ‎粵語在新中國確是方言,但在香港卻是共通語
  • 以粵語入文可行,但功能、目的未明之前,應該專注其他方面
  • 研究粵語可以認識粵語的本體,了解方言之間的語言差異

  教授說,有問題去鑽研,不在乎結果是否有用,這就是研究的本質。不過,結果有用就更好。

  粵語將來會怎樣?
  教授自問,但沒有自答。

(二)

  研究大概就是這麼樣的一回事。不為別的,只求找出答案。
  於是,有有心人編寫了一本《本色古龍》。

  談到武俠小說的流變,籠統而言,論者多以梁羽生、金庸作為新派武俠小說的鼻祖。稱之為新派,以別於之前王度廬等以武言情,又或者鄭證因等偏向以搏擊式描寫武功的創作。
  也是迷武俠的時代使然,自己偏愛金庸、古龍、梁羽生。成名稍晚的溫瑞安、黃易等,就是看不出味道來。《神州奇俠》當然看得熱血,《尋秦記》讀來少不免驚訝於穿越古今的奇想,但終究比不上《萍踪俠影錄》的家仇國恨、《天龍八部》的貪嗔癡情、《絕代雙驕》的機關算盡。

* * *

  古龍走得最早,至今已過三十年。
  金庸創作小說一十七年,微觀當然看得出早中後期的變化,但十五部小說的文字風格始終如一。
  梁羽生創作時間最長,達三十年,筆下小說三十五部。以文風看,我認為可粗分前後期,前期自然有致,後期則文藝腔太濃。
  古龍則一如他自己常說的,求新求變:他一向把自己逾七十部的作品分為早中後三段時期(《本色古龍》則把古龍的創作分為試筆期、探索期、成熟期、衰退期四期)。早期是起筆階段,文筆明顯有舊派小說的痕跡;中期是成形階段,行文轉趨簡潔明快,筆下角色對話漸見慧黠,古龍散文體逐步煉成;後期是成熟階段,小說內外形神俱為古龍。不過,我認為後期還需要再分前後段。分水嶺自然是巔峰。
  於古龍而言,所謂分水嶺,就是「求新、求變、求突破」的時候,也正正是以散文詩體寫下〈天涯.明月.刀〉的時候,但正如他自己說的,「我知道我的確突破了一樣東西——我的口袋,我自己的口袋。」

* * *

  摹古龍形易,仿古龍神難。
  家姐常說,少時愛以古龍體入文:

  夜。
  深夜。
  更深的夜。

  家姐上課作文計字數,古龍的稿費可是以行算的,因此古龍寫稿很快。
  收錢當然也很快(花錢更快)。
  而名氣越大,自然越多報館邀稿。同時收了幾筆稿費卻不及出稿大概也很稀鬆平常,結果是寫了開頭,後面要另覓他人代筆。

本色古龍   連載過後,就結集出書。出版社或許有真有假,但編輯似乎都眼高手低:不單排錯版,居然還敢竄改——增字刪句改版翻印——結果弄出五六七八個版本來,恐怕連古龍也不知道哪家出版的才是真確版本。
  於是,有心人程維鈞耗時十餘年,讀遍兩岸四地和東南亞的古龍小說版本,比對版本之間的異同,寫下這本《本色古龍》。
  讀過,才知道現今流傳的都並非全是古龍手筆。
  例如,連早期的小說也有代筆。
  例如,鳳舞九天佚失了萬餘字。
  例如,幾乎每本小說都有漏句。

  大家常說,要是古龍不那麼早逝、不那麼愛酒、不那麼豪爽、不那麼多想頭,未必不能像金庸般修訂自己的作品。
  只是,不愛酒,又怎會是古龍呢?不豪爽,又怎會說得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多想頭,又怎會有七十多部引人入勝的小說呢?

* * *

  水土釀文化,時勢造英雄。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武俠小說最蓬勃的時期,金庸古龍梁羽生以外,尚有蕭逸上官鼎臥龍生柳殘陽獨孤紅諸葛青雲。
  那是百花齊放的時代。上承俠義的英雄、仙怪的蜀山、奇詭的羅剎,下啓詩化的刀叢、武技的武道狂、異俠的破碎虛空,而分水嶺正是金庸和古龍兩座大山:金庸集舊派之大成,古龍創新派之先河。
  武俠小說將來會怎樣?

(三)

  右手寫詩左手寫文的余先生走了。
  印象中早些時先生還來了香港一趟講講座,花絮照片中雖然稍稍清瘦,但是精神依舊矍爍。
  那是甚麼時候了?

  我有幸聽過先生一場講座,題目是〈當中文遇上英文〉。
  常常有人說,余先生是外文系出身的,怎麼中文比國文系的還好?這當然是戲言,但可見先生中英造詣之高。
  早年有本小書《中和西》,輯錄了先生多篇針砭時下中文水準的文章。最記得一句:「英文沒有學好,中文卻學壞了,或者可說,帶壞了。」無異當頭棒喝,做翻譯的人更要格外上心。

  對我而言,余光中作品早已是經典,我不過讀過三兩本,與粉絲沾不上邊。話雖如此,當年面試時居然大言不慚,說喜歡讀先生的散文,尤其是《青銅一夢》,哪知面試官是粉絲百分百,我這個濫竽南郭自然無所遁形。也許這就是我掉進候補名單的因由。

  貽笑大方的事還有一樁。

  眾所周知,余先生有好些機智的話,就好像這一句:「大陸是母親,台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
  早前,同事需要摘錄一些與甜酸苦辣相關的名言,我居然想起先生的〈白玉苦瓜〉,以為總有甚麼雋永幽默的句子。找來看,呀,原來〈白玉苦瓜〉寫的,不是那個用來榨汁喝的苦瓜品種,而是一棵用白玉雕成的苦瓜,眼下是臺灣故宮的鎮館之寶。

* * *

  上世紀,先生有十年時間在香港,都在中文大學教學。
  在沙田山居,他寫下了沙田七友記,記述幾位中大好友。那年是一九七八年。
  宋淇、胡金銓、思果、喬志高、陳之藩五人先後過世,如今記述人又走了,八友就只剩下劉國松和黃維樑。

  有才氣名氣又勤寫作的大家這年頭越來越少,中文文壇將來會怎樣呢?

20190210: 寫這篇文章的念頭始於 2017 年 12 月。花了近半年的時間寫,再另一個半年才整理好放上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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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can almost see Your holiness
As I look around this place
With my hands stretched out to receive Your love
I can see You on each face

Spirit of God, lift me up
Spirit of God, lift me up
Fill me again with Your love
Sweet Spirit of God

"I Can Almost See" (Spirit Of God)
Hanneke Jacobs, 1984

是聖潔的你臨到這地——
何奇妙恍似得見
就似看到你在每張臉——
完全是主愛彰顯

願靠你的靈興起
今天靠你靈興起
求(蒙)神大愛再充滿
滿溢我心(心貼近你)

〈恍似得見(神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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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時間不留人,上一代的人一個一個走了。
  黃愛玲饒宗頤李敖林燕妮劉以鬯阿虫黃慶雲。
  還有,金迷沈公子君山先生。
  如今,是查大俠。
  也許,年年如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有人上台,有人下台。
  只是今年,有查先生。

  實在忘了甚麼時候開始讀金老的小說,也不記得先讀的是他哪一部,甚至乎讀的第一部武俠小說是他的、古龍的,還是梁羽生的,我都記不起。
  與很多金迷相比,我沒有廢寢忘餐追看,更不曾偷偷在被窩裡挑燈夜讀,但我總算試過某個星期六下午看完了一冊神鵰。
  算是年少輕狂的日子吧。

(二)

  梁公大去之時,為他寫了副對聯。如今,也為查先生寫一副:

  說書評彈 論劍江湖 問英雄何在
  倚天長嘯 忘情山水 悵俠客難尋

  這副對聯有點夾纏不清。
  上聯自問,哪裡會找到英雄,然後下聯自答,英雄是不會找到的了。

  上聯的「說書評彈、論劍江湖」,說的當然是查先生右手筆下的十五部武俠小說,兼及他的影評書評等各種隨筆,以至左手所寫的社論。同一支筆,探虛寫實,月旦時局,洞徹古今。為的,是想有個人物改變中國吧?
  下聯總括他筆下小說的結局:主角大多歸隱。

  現在,到了金大俠悄然遠去的時候了。
  武林從此寂寞。

後記:對聯平仄不對,詞性不對,並不工整。我猜,查先生是不會怪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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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星期詞壇有兩則要聞,而內容還真意外。
  其一,莊奴離世;其二,Bob Dylan 獲諾貝爾文學獎。

(一)

  上一輩聽國語流行曲的,大概都知道莊奴。「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歌詞簡單,據說只花了莊奴四分半鐘,但卻成全了鄧麗君一首名作。
  是的,莊奴可說是鄧麗君的御用詞人。隨便翻開鄧麗君的唱片,總會看到莊奴的手筆,甚至有說八成歌詞都由他一人包辦了。

  莊奴生於北京,原名王景曦,1949 年隨國軍赴台,做做編輯,寫寫散文。後來以「莊奴」做筆名,全因讀到北宋晁補之的一句「莊奴不入租,報我田久荒。」而有感而發:即使當莊奴的一生務農終歸不過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我也願意作一個奴僕……奴僕用的是犁耕,我用筆耕,老老實實寫些東西。」
  莊奴在詞壇嶄露頭角,始於電影《水擺夷之戀》。當時周藍萍負責音樂,他偶爾看過莊奴的文筆,覺得合適,便向導演推薦,於是莊奴就寫下〈願嫁漢家郎〉、〈姑娘十八一朵花〉。

  現在回看莊奴的作品,詞風確然老老實實,除了〈甜蜜蜜〉,〈小城故事〉、〈又見炊煙〉、〈海韻〉、〈小村之戀〉等,還有我愛的〈我踏浪而來〉,全都樸實無華。他曾說,如果要蓋棺論定的話,四句話就可以形容自己:「一事無成,兩袖清風,寫首好歌,快樂無窮。」

(二)

  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居然頒了給音樂人 Bob Dylan,大出文壇樂壇意料。
  有人說,音樂界不乏舉足輕重的桂冠獎項,文學獎又何必顧彼而失此呢?也有人說,過往也有不是專注文學的人得獎,例如寫回憶錄的邱吉爾、以哲學聞名的羅素等。

  文學獎頒予詞人,對流行曲創作人來說,箇中的意思就是:歌詞也是文學。
  至於為甚麼流行歌詞不列入文學範圍,那其實是件很令人疑惑的事,而這現象似乎不分中外。
  於流行曲而言,音樂是載體,盛載的是歌詞。或者說,歌詞本身是文字,但以歌唱作為主要的表達方式,而文字又是文學的載體。
  打個比方。電影、舞台劇的劇本是文學嗎?誰會說不是呢?戲劇本身是文學嘛。那麼,歌詞這種體裁為甚麼就不是文學呢?我們說文學,在意的是文字水準,還是文化意涵呢?是著重結構布局,還是放眼時代批判?

  我知道 Bob Dylan,當然來自也僅止於 "Blowin' In The Wind"。評審說他「在美國歌曲偉大傳統中創作出新的詩意表達」。
  如果跳出文學框框,也許正如陶傑所言:「本屆諾貝爾文學奬,雖然頒給一人,其實是那一代。」就是冷戰中有烽煙的那一代。

後記:

  寫這篇小文期間,不免要上網找資料。現今網絡發達,寫記錄式文章方便多了,東抄抄西改改,呃,文章就是這樣煉成的。然而,這對世界有甚麼意義呢?不過是多複製一份報告罷了,電子垃圾,由他吧。但更糟糕的,是複製的過程中,製錯了。例如這回搜索莊奴,居然有些「報道」說他是〈綠島小夜曲〉的填詞人,當中更不乏大報章大網站。
  〈綠島小夜曲〉的確有不少傳奇,例如綠島在哪、有沒有政治意味等等,而原創和原唱是誰也是謎團之一。不過由於歌曲太有名,因此也有許多有心人願意花精力去追查。這裡不說別的,只說原創原唱:從下引兩份資料可見,曲是周藍萍的曲,詞是潘英傑的詞,紫薇原唱,毫無疑問。至於為甚麼會亂說莊奴執筆,也許,就因為周藍萍推薦過莊奴、和他合作過,而周藍萍的〈綠島小夜曲〉也太膾炙人口了。當然,大報大站輕忽轉載也是原因。

延伸閱讀:

莊奴:
張夢瑞.〈寫首好歌,快樂無窮——莊奴詞曲創作三千首〉,台灣光華雜誌,2006 年 7 月號。
Bob Dylan:
安裕.〈寫從史坦貝克到卜戴倫〉,蘋果日報.要聞 2016-10-21《東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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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想起紅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王 維.〈相 思〉

(一)

  這首詩另有詩題〈江上贈李龜年〉。李龜年是玄宗朝著名的宮廷樂師,也是王維的多年舊交。那麼〈相思〉抒寫的,原是朋友之間的思念。
  王維寫〈相思〉的時候,李龜年正在南方。當地盛產紅豆,詩人於是借物起興,寫下傳誦千古的名篇。

(二)

  詩中提及的紅豆原來不是陳皮蓮子紅豆沙的紅豆。這紅豆,又名相思子,分佈於台灣、福建、廣東、海南、廣西、雲南。

  相傳1,戰國時代宋國君主垂涎門客韓憑的妻子何氏美色,搶過來據為己有,又見韓憑心懷怨恨,便把他囚禁苦待。何氏暗中送信給韓憑,行文雖然隱晦,但韓憑自然明白,不久就自盡殉情。與此同時,何氏偷偷令自己的衣服霉爛,到了與宋君登上高台的一天,她縱身一躍,雖然左右想拉住她,但卻因衣服朽爛,不堪拉扯,何氏這就摔死了。何氏在衣帶上寫下遺書,希望宋君許她與韓憑合葬。宋君當然不肯,嫉怒之下,要人把他倆分開埋葬,墳墓相對而不相即。墳墓做好後不過一晚,居然都長出大樹來,不多日兩棵樹甚至根交於下而枝錯於上。大家就將這雙樹木起名「相思樹」,其種子便叫相思子,又名紅豆。
  還有個略略不同的版本說,何氏墳上長出紅豆樹,韓憑墳上則生出相思藤,藤纏樹,樹護藤,紅豆因此又名相思子,喻兩兩生死不分離。

  總之都是淒美的。

(三)

  有說,這首詩第二句是設問,自問而自答。要知南國溫暖多雨,春風既動,紅豆一發又豈止數枝?詩人相思之情,自必然同樣浩渺無涯。
  有說,第三、四句詩人不說自己相思,卻囑咐別人摘豆相思,反襯出自己的相思之情又添一重。

  我可看不出這麼細緻,但覺這首詩自然樸實,可堪反覆沉吟:
  此時此刻,我想起你。如今你遠在南國,那裡的紅豆樹生長得都好嗎?有空就多摘幾顆紅豆,因為紅豆最惹人相思啊。﹝寫到此處,我就更想你了。﹞

  「語言清新自然,看似不加修飾,其實是不著痕跡,情味更見雋永。」2是最準確平實的評語。

* * *

  因為相思,才想起紅豆。想起紅豆,便又想起相思。
  想著想著,想到: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四)

  因為從來不懂相思,所以一旦相思,便幾無法自拔,弄得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3,那你人在哪裡?
  每每在燈朦朧月朦朧之時,我就想起你。

(五)

  最愛開首三句,更愛當中的歧義:因為從來不會相思,所以才會相思,所以才會相思至一發不可收拾。
  越以為自己不會害上相思的,才越會害上相思。
  多弔詭。

  而以「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來形容相思之苦,則雖不中亦不遠矣。只是,元朝至今近八百年,這幾句話似乎已說得太多太濫,再也不合時宜了。
  不為歲月消磨的,是相思;長流的,終是細水。

(六)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 甚麼是溫柔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 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 都有時候
沒有甚麼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還沒為你把紅豆 熬成纏綿的傷口
然後一起分享 會更明白 相思的哀愁
還沒好好的感受 醒著親吻的溫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 孤獨的自由

王 菲.〈紅 豆〉
柳重言曲.林 夕詞

註:

  1. 故事〈韓憑妻〉見干寶.《搜神記》卷十一。
  2. 康震.《唐詩三百首》,新視野中華經典文庫,中華書局,香港,2013 年。
  3. 辛曉琪.〈味道〉,黃國倫曲,姚謙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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